2015年的6月是我一直怀念的6月,那个月的天气是这么多年来北京最好的一个月。那会我住在八宝山的一个老小区,小区离地铁有1.2公里,我每天会走路15分钟到地铁。这两年我会时常想起那段从小区到地铁的路,路两旁是整排的杨树和大片的草坪,还有一个小花园。早上阳光照耀在草坪上,绿色散发着光芒,最棒的是夏天的傍晚,夕阳下,一切都柔和起来,树和草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闪闪发亮。那个6月的每天早上,我都会在路转角停下来拍一张天空的照片,因为那个位置望出去没有遮挡物,能拍到整片的天空。有几天天空被泼墨般的乌云笼罩着,有几天是湛蓝的万里无云的晴朗,有几天白云低到好像伸手就能够到。每天早上拍一张天空照变成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仪式,我一天都不肯错过抬头仰望天空就能得到的满足。
现在还清晰记得有一天下雨的早晨,快接近地铁的时候,我在草丛中看见了一朵冒出来的蘑菇。蘑菇帽子上沾着雨水,水珠上隐约带有草坪折射的青绿。我停下来呆呆地盯着蘑菇,新奇又惊喜地用手机记录下来。能在这个城市里看见一个顽强的小生命在眼前窜出来真是不可思议,因为我昨天明明没有看见它,是一夜的雨让它破土而出吗?我不忍心离开,站起来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一眼。这种美丽的意外让我倍感珍惜,那一天的心情也格外明朗起来。
那是一个多雨的6月。北京不太下雨,雨季大多在七月,但下起来却别有一番景象。记得有一天傍晚,暴雨欲来前,整个天空像泼墨山水画般摊开来,那一刻让我深刻体会到歌里写的那句“天青色等烟雨”的气氛。没有哪个艺术家会像自然这样充满想象力,不多一笔也不少一笔,这样流畅自然地肆意挥洒。浅灰色慢悠悠地渗透西边残留的微亮,东边早已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不一会,雨珠子打下来,积聚了一天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前一刻还驻足观察这幅水墨画的运笔,后一刻就大步跑起来。终于跑到小公园的亭子,我跳进去躲雨。不顾落荒而逃的狼狈,我开心地用手去接落下的雨柱,滴答滴答打在我的手心。雨滴落在水泥地上,落在柏油马路上,落在草地上,落在手心上,声音都不一样,有的清脆些,有的有些呜咽,我坐在亭子门廊上,安静地倾听,再没有更优美的合奏曲了。还记得那天我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和黑色的绣了金线的凉鞋,雨小些的时候我伸出脚,亭子外草坪的绿色映衬着红色,谁说红不能配绿呢?
多雨更美妙的事情是有机会看见彩虹和晚霞。
15年6月12日的那个傍晚,是很多人小跑着回家,想要占据最好的角度看晚霞的日子。我也不例外,那天我走出地铁就跑起来,因为路两旁的树挡住了晚霞的视线。我飞奔回家,站在16楼的窗台,能清晰地看见西山的一角。晚霞和灯火交相辉映,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
夜色渐暗,我拿着相机跑出去,因为那晚的星星异常的明亮。即使天黑了,依然能看见深蓝的天空和白云。为了看得更仔细,我从一个天桥跑到另一个天桥。路上的行人大多是抬着头走路的,时不时听见“今晚星星真亮啊”的感叹。走上一个视野开阔的天桥,上面早已架满了几台机器,有个大爷用延迟拍摄想要记录整晚的夜色变化。那晚我第一次在北京拍到了清晰的星星,抬着头一直盯着天空,一秒也不想错过。那天的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
北京城上空一出现彩虹,朋友圈就炸开了锅。你能看见标志性的故宫角楼上方架起的那座七彩桥和护城河水面清晰可见的倒影;你能看见国家大剧院那个倒扣的大碗又被扣上了一道彩色伞;你能看见追着彩虹跑试图看到全景的姑娘;你能看到一双双睁大了的疲惫的眼睛和此时又惊又喜的神采飞扬的笑容。一道彩虹引发了一场狂欢,给厌倦拥挤忍受雾霾抗击压力的心一些缓冲和平淡生活的兴奋剂。
我时常感动于这种狂欢,因为它来自于心底对美好事物仍心怀期待和感恩的人。你仍然兴奋于抬头意外看见的彩虹,你想在看到彩虹的时候许个心愿,你希望站在景山的顶点看看彩虹下的故宫有什么不同,你想象着如果能和TA一起看晚霞该多美好。你可能看过星辰、大海、冰山、草原,却依然对眼前的这一抹色彩充满期待和感动。埃默森说“我们走遍世界去寻找美,但我们必须把美带在身上,否则就无从寻找”。我很高兴我没有弄丢这句话,也希望你也永远不要丢掉那颗把平凡日常生活经验当作沃土,化腐朽为神奇的心。
2017.06.03
Phyl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