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五点多的丰都还是一片漆黑,而码头上早已有几个人在等候,从包裹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出去务工的人。黎明未亮的天际,路灯没照到的地方,江和岸只能靠水流动的声音来分隔。期待中的一声鸣笛响透了江际,刺眼的光源在一片漆黑的空中漂浮中,一点点向这里移动,码头的灯光清晰了白色的船体,上船之后与克哥挥手告别,这样就是算是离开了重庆的土地。
那天早上起得太早,进入船舱后,便一头扎到余下的困意里,睁开眼后天已经大亮。
船慢慢地割开江水的皮肤,冬季的长江两岸不失绿意,却大多掩盖上浓重的雾霭,连山不绝的江岸不时点缀着几块小村落,抑或出奇地林立几栋高楼依次叠放在山坡。绿色的江水,在风的陪伴下,似有条理的向东流去,泛起的水波交错地闪着光。
船头甲板上的寒风一直没有停歇,若不是全副武装,根本不敢长时间驻足在此。倚靠在栏杆上,初次相遇的风不留情面地袭来,船尾倒是没多大的风,但是一股股汽油的味道倒让你宁可去忍受寒风的摧残。甲板上遇到一位北京打工的兄弟,会经常坐这艘船,他说我来得并不是时候,他夏天坐船时经常可以看到过江豚,很漂亮,有时江豚会跟着船一起走。
船行第一天并没有进入三峡,但是依然良多趣味,江上运载汽车、泥沙的货船不少,搭载集装箱的船也不少见,更有趣的是,运小汽车的船上要连带着大货车一起运往目的地,下船之后大货车司机就可以直接带着小汽车开走了。
长江上的码头都散发着历经沧桑的陈旧感,不时江岸边也会聚集着洗衣服的妇女。船路过石宝寨的时候停了很久,旅行团的人下去揽胜了,我只是在船上远远的看了看依在石印山上的红色塔楼,沉沉的雾中虽然黯淡了它的颜色,却也不失其美。
船行到万州已经是晚上了,虽然远离重庆市中心,但是依旧散发着繁华,通明的灯火泻在水中,彩虹般的艳丽。瞿塘峡、白帝城是被黑夜掳走的,船一路开到了巫山县,停泊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抑制不住兴奋,跑到船舱外去看对面的巫山,“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黑夜褪去,朝阳未生,配合着云雾,将远处的连山染成诱人的蓝色,被冬日的雾玩弄得远浅近深,如诗如画。
朝霞等不到河岸灯光的暗淡就在山头涌出一片红晕,慢慢的天空发亮了,云的脉络也逐渐清晰,一声鸣笛之后,船向着那悬而不坠的皓月驶去,如此便算是进入了巫峡了。
有人说,三峡大坝架起来之后抬高了水位,三峡便不再险峻,景色远不如当年,湖面宽了许多,少了几分特意走一次的动力。我只能说,那种深陷诗词中的美只有真正坠入人才能体会,虽然没有了古诗中吟唱的那般水流匆急,但两侧的高山依旧直插云端,山顶的积雪与云难分,偶尔还会让人走神去思考这山的高度。对一些探险家来讲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可我倒是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山水。冬季的江面上很冷,但我每隔一个小时才回到室内暖暖,总怕会错失了些美景。
刚驶入巫峡不远,就在地图上搜索神女峰的位置,因为甲板上站着的人多了起来,和旁边的大哥研究了好一会儿,对比网上的图样和地图上的位置,才敢确定,因为雾很浓,差一点错过了真正的神女峰。
巴东三峡巫峡长,没有猿猴的嘶啼,少了几分的凄惨,多了几分宁静,两岸多是绝壁少有人家,隐约在山腰处看到栈道,这山间的鸟儿倒也不寂寞,闲来有山水相伴,作一个静静的聆听者,听人们抒怀己郁,窃喜在这山中的无忧无虑。
喜欢岸边那种黄墙黑瓦的老房子,和山水间的韵律合得来,但或许和着山水更搭的,是淹没在水下百米的村庄和消失的城镇。
忘记船在哪一秒离开了云山雾绕的巫峡,厚厚的云被撕裂成若干块,云的背后出现了天的浅蓝,那种稚嫩的蓝让你忍不住去喜欢。很神奇,离开了雾都重庆境内,便破天荒的看到了太阳,西陵峡的美景也不赖,趁着天气晴好,那高山之上的白色积雪分外显眼,难以联想到白色雪山脚下的民居和绿色的菜园。
船过三峡大坝要走船闸,费很多时间,所以客船大多行驶到秭归县的茅坪港便不再向前。
寒江上连续漂泊了三天,即使是夜晚,船上的寂寞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依附在山腰的公路也逐渐增多,像是提示我船行的尽头。被催促的下了船,把长江图搁置在了秭归,之后的长江便再难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