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恋总是很美好，初恋总是很美，
至于能不能美得两人好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2.
卫川那时候还是初二的学生。到了挤痘痘的年纪，他脸上的痘痘很有秩序，每次只冒一个，一个消了再来一个，前赴后继，此起彼伏。卫川听朋友的建议，每晚在痘痘上抹薄荷味的牙膏，据说这样好的快。至于功效如何倒没有发觉，只是他起得晚，忘性大，每次去学校的时候痘痘上都还是有白白的牙膏。
如果俯瞰班级座位的话，陈小瑜坐在卫川左上角的位置。这个左上角是很精确的，因为陈小瑜就坐在第一排第一组第一个。这倒不是因为她个子矮，而是她上课总迟到，上课总睡觉。所以是老师钦点的位子，雷打不动。但这样的位子并没有改变她迟到和睡觉的爱好，个性使然。久而久之老师也释然了。
3.
陈小瑜不同于其他女生的地方还在于她的短发和从不穿裙子，中学时代除了马尾以外大多女生都是短发，但唯独陈小瑜的短发，短到令人发指。做到了短发中的巅峰。她时不时的会突然顶着一款男式平头来上课，雷到一片少年。卫川就是其中一个。但不同的是，大多数男生是被雷倒的，而卫川是被电倒的。卫川不相信童话，但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童话里的公主。
起初卫川喜欢的是另一个姑娘，一个眼睛看起来像赵薇，笑起来像蔷薇的一朵班花。这个班花是陈小瑜的好友。午休时候这个班花也常常和卫川一块儿聊天。卫川喜欢买一些娱乐报和读者文摘。娱乐报是为了孙燕姿，读者文摘是为了自己，他希望有天能写出漂亮歌词给孙燕姿唱。多像泡沫的少年梦想啊。起初卫川和班花的进展很顺利。直到有一天，卫川发现，自己位子上的读者文摘不见了。下课后，是陈小瑜还了回来。
4.
“你喜欢看？”卫川问。
“还好，看了一课，没睡觉。”陈小瑜说。
自此以后每一期读者文摘他都买，
自此以后每一期读者文摘她都看。
班花有没有喜欢过卫川谁也不知道，
卫川突然的移情别恋所有人都知道。
5.
一天班花突然郑重其事的拉着卫川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问他到底喜不喜欢陈小瑜，如果不喜欢就别瞎借书给她看，一借一还的早晚造出事儿来。少年总是爱面子的，假话张口就来，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就一男人婆啊。
这话被一个男同学听到了，男同学大喊，陈小瑜是男人婆啊。
其实陈小瑜就在附近等着班花好友给她消息。
结果‘男人婆’三个字刺进了耳朵里。
班花一把抓着卫川拎到了陈小瑜面前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得和她道歉。
卫川回话，道什么歉啊？
班花说，道歉很难么，就说三个字啊。
卫川想都没想就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于是初恋二字，总算从‘初’走到了‘恋’字上。
但那时候的恋爱和不恋爱其实没有实质上的飞跃。
只是一种心理认定。好像说了那三个字，对方没有拒绝就私定了终身。
6.
依旧是午休时间看读者文摘，依旧是聊娱乐明星八卦，依旧是偶尔上课偷瞄几眼，瞄的次数多了目光撞在一起的机会也多了。目光相遇的次数越多，就越想再偷瞄，越偷瞄，目光相遇的机率就越大。那时候不管这叫机率，心底把所有的目光相遇统称为缘分。
卫川喜欢孙燕姿，所有人都知道。
陈小瑜喜欢陈冠希，只有卫川知道。
卫川脸上没有了白牙膏，因为他起得越来越早，每天都第一个到班上，然后偷偷的在陈小瑜的抽屉里塞进所有有关陈冠希的卡片和海报。有时候抽屉里会有几本书没带回家。他就把卡片夹在书页里。久而久之，抽屉里忘带回家的书越来越多，卫川的卡片也放的越来越多。
可能是书里卡片的缘故，可能是每天四处搜集不同卡片的缘故，两人的功课越来越差。
早恋会影响学业是真的。但学业似乎永远都影响不了早恋。
7.
陈小瑜因为功课差到一定程度 周末只好去数学老师的家里补习，卫川就在数学老师家楼下晃悠，后来也有其他男同学跟着一起，因为他们的小女友也在楼上补习。那时候的爱是很不可思议的，只要看到她的自行车，就觉得甜。只要看到她喜欢的明星在电视上出现，就觉得甜。只要她多看了自己一眼，就觉得甜。只要在街上看见路人穿了一件和她同款的衣服，就觉得甜。好像总能在这虚妄世间的所有细枝末节里找到与她有关的一切。而只要与她有关，心里就觉得甜。
后来总算有一个周末，数学老师按捺不住了，穿着拖鞋追了下来。
“你们这群孩子，我忍你们很久了，要等她们下课出去玩就给我小声点，要么就给我一起上来做题目！吵吵吵吵什么吵，越吵她们做题越慢，你们等得就越久！”
一群男生骑着自行车作鸟兽散，边骑边发出怯怯的笑声。
其实卫川一直不喜欢这个数学老师，因为他的英语发音很不标准。Q总是要分开来念，生把Q念成ko，害得每次听平面几何解题过程的时候都莫名其妙的出神。但后来卫川不讨厌他了。因为一次谈话教育。
“你最近一次考试很不理想啊”
“嗯”
“周末在我家楼下是不是你啊”
“嗯”
“你喜欢陈小瑜啊”
“嗯，嗯嗯，喔不是。”
“喜欢就喜欢，喜欢她我是不会叫你家长的，但是因为喜欢她，功课掉了，或者害她功课掉了我就得采取措施了！”
“嗯”
“好了，没事了，还有不能光顾着语文英语，数学给我弄好一点，我也要面子的啊”
“嗯”
卫川点头如捣蒜泥，看着数学老师离去的背影，卫川心里由衷的感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啊。
8.
之后一次期中考，卫川进步了十五名。虽然离前十还是有距离。但卫川也不担心，因为也从来没进过前十。数学老师对他友善的笑了笑。他也笑了笑。数学老师越走越近，他笑的越来越欢。
“还笑！手上在干什么呢！”
这时候卫川才发现，忘了自己手上正在抄作业了，还是数学作业。
数学老师拿起来一看，是陈小瑜的名字。
“看来我周末辅导很有用啊，你都开始抄她的数学答案了！”
“下周周末你也来上课！”说完又扬长而去。
卫川心底还是很高兴能和陈小瑜一起上补习的，
起码多了几个小时在一起的时间。
结果完全想错了。补习时间完全错开了，
陈小瑜是八点到十点，卫川是十点到十二点。
他们只多了在楼道里相遇并擦肩而过的那几秒而已。
9.
很快就到了暑假，学校安排看电影，影片是当时最红的大片了。
头文字D 片中有所有人迷恋的周杰伦，也有陈小瑜喜欢的陈冠希。
一个齐刘海女同学分到了陈小瑜右手边的票。
于是过来问想不想换。
卫川当然说想换。结果女同学过来说，陈小瑜不想换。
后来那女同学莫名其妙的换到了卫川的右手边。
一个劲儿的和卫川打闹。
电影里的拓海和夏树分手了。
电影结束后，卫川没等陈小瑜就先走了。
但卫川不懂，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机会见到陈小瑜了。
那个暑假特别长。特别热。
陈小瑜通过一个男同学约了几次卫川 叫他出来游泳，卫川都没同意。
卫川当然是想见陈小瑜的，但卫川不能游泳，
因为小时候患过耳疾，医生叮嘱，不能做飞机，不能下水。
但这种类似于生理缺陷的理由，对于那个年纪的少年当然说不出口。
10.
初三开学。陈小瑜没来。
第一天，没来。第二天，没来。第三天，没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陈小瑜转校了。她家里怕她成绩考不上好的学校，就把户口转到一些录取分数线较低的地方去了。”数学老师在走廊上对卫川说。
“暑假你们没一起玩吗，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
“先好好念书吧，别全都耽误了。”
数学老师拍了拍卫川的肩膀就走了。那几下像是一个长辈的安慰，也像是现实的手掌，把他拍在了中考的倒计时里。
11.
后来陈小瑜考了回来，进了师范学院，
后来卫川在留在本地念书。
但他们相互都不知道身在同一座城市。
毕业后，也到了QQ盛行的年代。
陈小瑜要到了卫川的QQ号。
把卫川约了出来。
“为什么看电影那天你不跟我坐？”陈小瑜问。
“是你不肯和我坐啊，她告诉我的。”卫川边说边用手比划出那个女同学齐刘海的样子。
“妈的，我们被骗了。”两人同时意识到。
“那为什么电影结束你先走，我不是让她告诉你等等我的吗？”陈小瑜说。
“没有啊，她没告诉我啊。”卫川说。
“妈的，我们又被骗了！”两人同时意识到。
“我在电影院门口等到人都散场了走光了，才走的。后来她告诉我，你约我下午在校门口见，我等了一下午，你都没来。”陈小瑜说。
“我不知道这件事。”卫川说。
“我想也是。”陈小瑜说。
“那，当年看电影那天你要和我说什么的？”卫川问。
“说分手啊，因为我要转校了，要离开这城市了。”陈小瑜说。
12.
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那我们现在能重新开始吗？”
“那天你没等我说分手就走了，所以我们分手过吗？”
“没有。”
“你好，男朋友”
“你好，女朋友”
13.
初恋总是很美好，
初恋总是很美，至于能不能美得两人好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但我希望就算只是在回忆里编织出的美好，也要一直美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