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园之花

此故事纯属虚构,致敬我五年多的科技园生活。

艾小米的身份证号码是以4403开头,也就是说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深圳姑娘。艾小米的爸妈在80年代调入深圳,于是在这个城市扎了根。“深二代”艾小米的爸爸是南方人,妈妈是北方人,她自己虽生长在广东,可个性上却是满满北方姑娘的豪爽。吃饭时喜欢抢着买单,也能一口气把自行车扛上六楼,“矫情”和“作”是与她绝缘的词。

艾小米的家住在科技园一个建于90年代的小区里,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好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周边的环境和邻居们。这儿虽然不像那些新小区那么气派,但也算干净整洁,小区里有生长了多年的大榕树,枝繁叶茂,也有尖叫奔跑的小孩,生活气息十足。

南山区科技园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聚集了无数的高新科技企业,从赫赫有名的腾讯、中兴、华为到耳熟能详的的创维、飞亚达、金蝶,贡献着深圳市乃至全国的GDP大头。短短数年间,眼见着科技园的高楼越盖越多,艾小米家6层楼的小区被旁边高楼林立所包围着,显得与周遭崭新发亮的高楼格格不入,但你要问问这里的房价,绝对能让你乍舌。这些新楼你争我夺地抢占高度,它们的造型和颜色也是多种多样,其中有一栋正对艾小米卧室的高楼,不分白天黑夜地用五颜六色的探照灯来吸引人的目光,且不说造成光学污染,大晚上忽闪忽闪的灯光让人怎么都无法入眠。某天,艾小米忍无可忍,一通电话打去环保部门投诉,从此那个灯光就再也没有亮过了。深圳就是这么个地方,有钱有势也不能肆意欺负普通人。

早上7点50分,闹铃如常响起。家离公司近的好处就是,可以大大节省通勤的时间,甚至还能在家吃个早餐。在出门前,艾小米犯了愁,想想晚上的约会,她放弃了最爱的平底鞋,还是选了连衣裙加高跟鞋。为了防止家里的小猫把猫毛蹭在裙子上,她踮着脚尖,快步出门了。

深南大道像一条玉带把科技园分成了南区和北区,每天上班高峰期的人群川流不息地从地铁站涌出来。汽车在红绿灯路口排起了长龙,早高峰前后这里经常被堵成一锅粥。心情好的时候,艾小米有时候会从北区的家走去南区的公司上班,不过今天穿着高跟鞋,她决定坐一元钱的黄色小巴车去公司。

刚到办公室还没坐稳,部门助理就招呼着大家9点钟准时开会。法务部的经理李亨利40出头,高高瘦瘦,皮肤白净,是一个焦虑的香港人。他对下属极为严格,不止一次把女同事说哭过。今年的经济形势不好,公司销售压力大,对各部门的考核也加大力度。法务部对接的几个项目,交期紧又工作量大,艾小米负责的几个软件采购项目零散且磨人,哪天不是加班到9点才下班。就这样,李亨利还是不满意,会上开始了例行点名批判。艾小米有一种本领,被批评的时候,聚精会神地拿着笔记本记录,脸上认真而虔诚,心里默念,他不是在说我,他在说别人。一边默念,一边在笔记本上画小猫,每次在画到第三只小猫的时候,批评的炮火也就停止了。

艾小米在会上走了神,她想起半年前,李亨利在例会上宣布把林杰调去北京公司支持项目的时候,她的心就像从万米高空一下摔到了地上,可惜这颗心还不是玻璃做的,没能摔得个粉碎。倒仿佛一块豆腐,即使摔扁了它还要倔强地维持着原有的形状。

表面上绝不能表现出一丁点悲痛欲绝,艾小米暗地里对自己的演技表示满意。内心却是万马奔腾,问候了李亨利八百遍。“好你个李亨利,老娘好不容易有看得上眼的人,你非要把他弄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我上辈子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科技园是码农聚集地,着装标配就是格子衫、牛仔裤、双肩包和运动鞋。虽说不是颜控,可看着满脸青春痘、头发乱飞、瘦瘦小小的各款程序员,艾小米实在无感。所以林杰这样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款,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感情上不会主动”简直可以做成标签贴在巨蟹座的脑门上,缺少安全感的巨蟹宝宝通常需要从做朋友开始日久生情。于是艾小米和林杰做了半年的同事,直到林杰调去北京他们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同事。今天晚上的饭是林杰走之前欠下的,艾小米心里难免有些期许,但也说不清在期许什么。

“科技园的人越来越多了!”林杰自言自语道,不过离开半年多,感觉科技园的高楼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简直有点不认识了。6点钟的下班点正是高峰期,地铁站入口处排起来长队。穿过重重人墙,林杰终于来到了万象天地。

曾经吃饭问题是科技园上班族的老大难问题,周围能吃的馆子就那么几家,去海岸城吃个饭再回来又影响了午休时间。自从万象天地开张以后,科技园立马高大上起来。吃饭的地方自然不必说,万象天地还引入了众多文艺、网红品牌店,从咖啡馆到书店,从服装店到电影院,满足了科技园青年被压抑许久的消费需求。

林杰走进孔雀川菜,选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和别的川菜馆红红火火的装潢不同,孔雀选择了明亮的天蓝色和白色作为主色调,别致是不错,可客人少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寡淡。服务生过来招呼着点菜很到位,广东的服务还是没得说。想想在北京这半年吃过的馆子,除了羊蝎子和烤鸭,也想不出什么来。仿佛北京所有的厨子都拜同一个师傅门下,口味重,分量大,菜的味道通过各种酱料调出来的,完全不注重食材原本的属性和鲜度。

正在这时,艾小米走了进来,她看了眼招牌,不知道为啥想起来“孔雀东南飞”,莫名其妙的。一扭头看到林杰在座位上跟她举着手示意,他还是那么礼貌周到,仿佛身上自带一种让人安静的气场。

也不知道是因为半年没见还是今天的衣服,林杰觉得艾小米好像和印象中的她有一些差别。“你好…”林杰本来想说“你好漂亮”,可觉得这么说有点轻浮,于是硬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艾小米倒没有见怪,一屁股坐下,“你是今天刚到的吗?”“刚从机场过来,放了行李就过来了。”林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点疲倦。

“我都不相信你居然已经去了半年了,北京怎么样,习惯吗?”

“刚开始觉得太干燥,总觉得口渴,不过现在适应了。”林杰笑笑。

“北京就是这样,湿毛巾挂一晚上就干了。不像深圳湿度大,除湿机能抽出半桶水来。”艾小米抓起桌上的菜单,“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林杰有点心不在焉的,他不是不知道艾小米的心意,不然也不会答应吃这顿饭。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艾小米说,他决定长期留在北京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没熟到那一步,而且女孩也没说过什么,他贸然开口,显得自己太自视清高,更怕伤到人。

“你在北京有没有去故宫、颐和园什么的逛逛?”

“平时就是上班,周末在酒店休息,一个人的时候就懒得出门了。”

艾小米望向对面的林杰,觉得他似乎有一点陌生,也许时空距离真的能让感情变淡,但依然有心动的感觉。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问道“项目进展怎么样?”

“不太容易,不过好在还能推动”林杰顿了顿,“还在为上5G做准备,和工信部及厂商需要做很多沟通,上周李亨利跟我说,公司希望这个职位就base在北京了。”

艾小米心里一惊, 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地回答,“那算升职了吧,恭喜啊。”

林杰张了张口,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身手敏捷的买单王艾小米又抢赢了。林杰很不好意思地说,“下次我请。”艾小米摆摆手,“早就说好了,这顿饭就是给你践行的。”

和林杰告别后,艾小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回想着和林杰的谈话,如果她劝林杰留下,他会听吗?再或者说,如果林杰开口,难道自己要去北京吗?也许有些话,还是不必说出口了。

夜幕下,科技园的大厦灯火通明。无数加班狗还在奋战中,为了生活、为了梦想燃烧着自己。这就是深圳的魅力,无数的年轻人怀抱梦想来到这里,也许有的人能成功,有的人不能;有的人来了又走了,有的人就此扎根了,不管怎样这座城市始终以包容的姿态迎接着五湖四海的人。

微风袭来,温度刚刚好。往常这会儿是艾小米的夜跑时间,走着走着,她释怀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北京的,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她在这里长大、读书、工作。科技园之外的工作,她都不愿意去,只是可惜了林杰。艾小米甩甩头,用力把不快的情绪甩掉,自话自的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有啥事是撸一顿猫解决不了的,那就撸两顿。”

不远处汉京中心大厦上“I love SZ”的霓虹灯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过去艾小米已经习以为常了,今天觉得恰到好处。每座城市的高楼都是相似的,为生活奔波的人们也并没有太大不同。爱上一座城,是因为那里有你爱的人和不愿放弃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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