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台湾的美食,我总是会想起辽宁街的夜市,知道这个地方,完全是因为王家卫的电影。在《春光乍泄》的最后,张震用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独白道:“离开的时候,天开始亮,台北现在应该是晚上,不知道辽宁街的夜市开了没有?”然后小跑着消失在黎明前的街道。镜头再一转的时候,梁朝伟也已经离开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回香港前先到了台湾,去了辽宁街的夜市,里面的场景很生活化,熙熙攘攘的食客,热情的摊位老板,梁朝伟最终坐在张震父母的摊位前,点的是推荐的臭豆腐(香港人嘛)和米糕(米糕应该是客家美食),张父声音已经很沙哑了,应该是忙活了一晚上,招呼了一大堆客人的缘故。
梁朝伟独白道:“我终于明白他可以开开心心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他回去。我不晓得再见到父亲会怎样,到时候再说咯。离开的时候我拿走了一张相片,我不知道哪日会再见着小张,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想见的话,我知道在哪儿可以找着他。”
我一直很痴迷最后这一段,所以对辽宁街这个地方一直很好奇。那个热闹的地方,拥挤的人群,热情的摊主,好食的顾客。《台湾食堂》里面自然也提到辽宁街的夜市,情形和电影的场景差不多。也许我也只是对吃钟情而已,所以我才对《天下无贼》里结尾刘若英的大口吞吃食物记忆犹新,也才对《无间道2》里国华黑皮几个大佬围坐在火锅前一边讨论交不交份子钱一边涮羊肉垂涎三尺,更是对《娱乐之王》里炮哥吴镇宇信手拈来的云吞面念念不忘。
《台湾食堂》的最后讲的是台湾的凤梨,应该说凤梨在台湾还是很知名的,别的不说,就《重庆森林》里面那30罐凤梨罐头,也很能说明问题。可是电影里面为什么非要是凤梨呢,我觉得跟金城武是台湾人,凤梨是台湾美食密不可分,没准这是另一种植入性台湾广告呢?甚至前面提到的辽宁街也有这个嫌疑。更不用说后面金城武用粤、日、英,国四种语言问林青霞喜不喜欢吃凤梨。且不管罐头究竟有没有感受,反正这凤梨算是一举成名了。难怪介绍凤梨酥那一段,里面采访到的马来西亚食客跑到台湾竟是为了一盒凤梨酥,虽然有点夸张,但想必好吃是一定的了。
那天在超市,本来准备买一盒浓汤宝回家炖排骨,正在选味道的间隙,旁边的一个老婆婆告诫道别买这东西,十有八九里面有化学原料,本来已选好的我,又把东西放在了货柜上,老婆婆赞许的轻点头,低头看了看我的购物筐,说到“我也买了颗包菜”,同时又不满的说“现在的菜价都好贵“,是啊就包菜还算便宜,七毛八,一颗也才一块四。待我转到食盐区,又碰到这个婆婆,看到我挑选的食盐,表示”我买的是无碘食盐“,我于是打算换成无碘食盐,无奈找了半天也都是加碘食盐,本想问老婆婆无碘食盐在哪儿放着,扭头却发现老婆婆早已在远处食用油货架仔细查看。
那天晚餐是清炖排骨,可真的是清炖,清水煮排骨,切了半个胡萝卜,一个土豆,没有网上所说的枸杞姜片之类的东西,甚至都没怎么放食盐,总共就四样东西,清水、萝卜、土豆加排骨,哦,还拍了一瓣蒜,唯一的调味品。至于味道嘛,我感觉还行,汤挺清澈,也不油腻,唯一的问题是土豆煮碎了。看来下次土豆得晚点放。
这个炖排骨是第一次做,不过,要说最拿手的呢,我觉得是焖面了。焖面在我家那儿叫卤面也叫蒸面,反正都是一回事。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经常做给我吃,也知道我喜欢吃,所以每次重大日子,生日或者节日的时候,别人家是包饺子,而我家是卤面。别人可能都觉得卤面挺麻烦,又得蒸,又得炒,又得焖,又得拌。其实我妈的做法很简单,面条轧好后,开始炒菜,夏天用豆角,冬天用芹菜,菜炒七分熟,加入水,把面放入蒸屉,座在菜锅上,开始把面蒸熟。等闻到面香,基本就表示面已经蒸熟了,然后把蒸屉里的面倒扣入锅里,菜和面搅拌均匀,微火加热,焖上五至十分钟,开盖,滴入香油再搅拌均匀即可。
唯一需要注意的问题是加水量多少的问题,不能多,多了菜和面的味道会变淡,更不能少,少了蒸面的过程很容易干锅,所以这个方法水量的控制很重要。一般家庭的做法可能没这个问题,比如我知道的我奶奶家的做法是这样的:先把面蒸熟,然后放一边,然后开始炒菜,菜做好之后把早已蒸好的面和菜混合搅拌均匀,然后微热,焖上五至十分钟即可。或者蒸面和炒菜同时做,蒸面放里锅里,炒菜在外锅里,等都好的时候两者再混合搅拌再焖等等。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本来就该同时做的,一个锅蒸面,一个锅做菜,两不耽误啊。这是因为我家用的是灶,土灶,就是那种砖头砌成的,带有烟囱的灶台,旧电影抗日剧里面有,比如《地道战》《民兵葛二蛋》里面就有那种大灶台,燃料一般都是农作物的秸秆,时令秸秆,春天用玉米芯、黄豆秆,夏天是麦秸秆,秋天是烟秆、玉米秆,棉花秆,芝麻秆甚至辣椒秆,冬天则有什么烧什么,重大节日或大事件时才用木材,耐烧、持久。我家的灶台一般都是两个大锅,有的靠近烟囱的地方还有个小锅,大锅做饭烧菜的时候烟囱经过的余热也能使小锅里的水加热,所以小锅里一般总是加满了凉水,做饭的空档,也烧热了水,可以用来洗脸什么的,特别是冬天。
我妈用一个锅做卤面,我想一方面可能是只需要用到一个大锅,既省燃料,又少用一个锅,少刷一个锅,另一方面也可能这么做卤面,味道会更好。你想,锅底是快煮好的菜,蒸屉里是待蒸熟的面,利用蒸汽把菜的香味熏蒸到面里,等面蒸熟了的时候,味道也完全的融入其中了,怪不得我妈做的卤面总是最好吃的。
相对来说,我的做法就简单多了,面我不用蒸,我用的是炒面,本来就是熟的。不过我还是沿用的我妈的做法,先把菜炒至七分熟,然后往里面加水,到一定程度后把面蓬松、均匀的摊在菜上面,盖盖,加热,几分钟后,把面和菜搅拌均匀,微火加热,焖上几分钟就OK了。
用老家的土灶,做出的味道更佳,柴火的温度,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做出的味道也有层次感,火旺的时候卤面焦脆爆香,火弱的时候卤面松软可口,而更多时候介于两者之间,挨着锅底的借着柴禾灰烬的余温而变的焦脆,而上层的面条却在气流的湿润下柔软爽口,真是各有千秋。
我一直喜欢家里的饭食,哪怕是简单的一碗白水煮面,捣颗蒜或是捣个辣椒,蒜汁白水面,辣椒酱拌面,朴素到无复以加,却能吃的畅快淋漓,不敢说有多么美味,却始终有家的味道。
台湾有个诗人叫痖弦,离家半个多世纪后,荣归故里,却依然喜欢南阳的芝麻叶面条,我想那里面有他儿时的记忆,有他熟悉的味道,当时间把一切都改变,但味道的记忆却始终在他的心中萦绕。
那不仅仅是一碗面的味道,那更是妈妈的味道。
其实,时间也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