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正好

那晚日落后凉意正好,微微推开窗看到对面小店霓虹灯下,几片人影一晃,失了踪迹。白昼时我总拉着窗帘,靠着日光灯过活,偶尔瞟两眼挤过百叶窗投下的阳光以期知晓何时该与她闲话一二。

我平日里偷闲就如此地等着。百叶窗分明的影子,开始时长长地斜向地板左侧;缓缓地,往其右侧偏斜,走不到中央,往往是偏左些时我便来了勇气与她话闲。冷冰冰的屏幕此时略微被阳光关照,晒得有一丝暖,晒得我心里火烧。

不过夜晚还是话些星月更好。日暮时窗帘一拉便是满目漆黑,当然是除却了人造光源的。霓虹灯窄窄地从一头冒出,又不见踪迹地湮灭在更加虚无缥缈的夜空里,教人看了叹息。于是我看星光,在万里无星的夜,寻找星光。星星虽不见了,但星光总还是有的;人不见了,但回忆总还是有的。我当星光,是先人留下的记忆。往昔得见星星时,漫天月色被衬得闲适,微微一层淡薄的星光,掩住了夜月几分流年意,困住了人间一缕相思情。美虽美,但终究不得思索。那时看星星,一颗紧接着一颗,反倒无甚星光可观,乐得清闲。如今想来,先人也畏我无知。

如今我看星光,星光是流动着的。星光从这边的薄暮,流转到太平洋彼岸时,星光是未曾有变化的。夜里观星光时,听得先人在耳边低语。其内容不大能听清,但却有几分柔腻、几分眷恋、几分不舍,听来便是十分的惬意。

我希望大洋彼岸的她,能听得见我在星光里听见的低语。我特地嘱咐了,叫先人在她耳边说得更慢些,她累了;我特地嘱咐了,叫先人在她耳边说得更柔些,她乏了;我特地嘱咐了,叫先人在她耳边,慢慢地、柔柔地多说几遍,她爱我,我爱她,默默地,想让先人也听得见。

我听说星星跨越了几十亿年的岁月,把如今的星光递送到我的眼前、耳边。几十亿年的默默深情,溺在我和她相隔万里的耳边。所以每一寸的柔情,都成几何倍数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所以我此时看到的星光,便踏着柔情,款款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都好,我很爱她;所以我此时听到的低声,便顺着星月,丝丝滑到她耳边,抚着她说:你真美,我想你如故。

我不奢望我对她诉的衷肠,能孑立在这几十亿份的回念中,我只盼我对她的情意,也能流转在无边的星光里,我长辞后,能一遍遍地说:我爱她,连她的默默,一并深爱着。所以我开始每晚诉说,对着星光,默默地说我的爱意,默默地说我心里她的模样,默默地,怀抱着思念睡去。

星光,我想你走得慢些,在她眼前还有星星时,正好站到她的面前,把我的话,绵绵地送到她耳边;我又想你走得快些,在她睡眼惺忪时,俏皮地在她耳边,把我的话,轻快地讲给她听然后消失不见。我想要这样的星光能走过万年的光景,万年之后,我想我的情意,就刻在了星光里,不再远行;我想要这样的星光走过十万年的光景,十万年之后,我想她在我口中的美丽,世人皆知。然后两者全部消失不见,因为世人知晓即可。我的情意,终属她一人,她的美丽,我终不愿他人娓娓道来。

这几十亿份的深情里,没有她的美丽。不要紧,我慢慢补上,时光很漫长,我用默语的星光,填上她不为人知的美丽。几十亿份的情意在星光里,倾倒了多少情侣。我只有一份给你的爱意,不足以倾倒他人,只消你嘴角一抹笑意。请你听听星光里,说来有些可笑,里面有我一分一寸,写你美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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