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太美味。所谓色香味俱全,色香占先,味还其次,或者说色、香更增滋味。没有哪个季节像春天这样天时地利了。万物一扫萧条,迸发出勃勃生机,色美也。天然香得霸道的食材,也一齐汇聚在春天里,令饕客无法忽视。茼蒿、芹菜、香菜春天最应季最鲜嫩,葱、蒜、韭正值头茬香,香椿仅此几天,错过再等一年。每年这个季节,总有人前仆后继,饿形饿状。
只不过,用宝哥哥调侃黛玉是“香玉”的话来说,世人只知香椿香,哪里知道野葱才是春天里的第一香,别的也就罢了,采一把野葱煎两个柴鸡蛋,只觉得嗅觉味觉肠胃里通通都熨帖了。
在百度里,胡葱、野葱、野蒜、野薤各有百科,仿佛各不相干。然而查找图片,却出现一样的轮廓。 大约因为葱、蒜、韭、薤都是葱属,幅员辽阔的土地上,各方依当地习俗起了不同的名字。
早年《草地晚餐》的课文中写红军得到一头牦牛,于是去挖野菜煮牛骨头来吃,其中提到野葱说,非常香,但是味道又苦又涩。当时读到这里只是觉得香却不好吃真是可惜了。待我好奇吃过一回野葱炒蛋才发现,野葱绝不可能又苦又涩,大约因为野葱和牛骨不太配,又或者其它偶然的原因。
长在地里的野葱不过郁郁葱葱的小清新,做成菜的野葱却香得嚣张,肆无忌惮的攻破你的嗅觉,闻过一次的人就再也忘不了。吃过一次野葱炒蛋,便会发现,鲜香得令人停不下筷子,韭黄炒蛋、小葱炒蛋跟它一比,全部变成了乏味的妖艳贱货。
如果你不爱吃炒蛋,就只单单清炒野薤,颜色碧绿好看不说,鲜香滋味也可以使人多吃一碗饭。或者你可以像我们农家,将肉片炸出油来,干辣椒爆香,倒水,再丢进去各种香料,烧开制成简易火锅,然后只下大把的野薤,稍稍按下去就可以捞上来,一样好吃得不得了。
野葱的神奇之处在于,烹制基本无需厨艺,火候掌握不够好,无损其香。在浓烈香味的迷惑下,即使过火一点点,欠火一点点,也真的没有关系呀。
来上海这么多年,吃过一次野葱。阳光很好的初春,和同学一起逛财大留学生院。走过一片草坪时遇到一对老夫妻,像是园丁。我眼尖又馋,远远的分明看见大叔手上拿了大捆野葱,于是踟蹰着过去问在哪挖的。
这对夫妻有点意外看了我一眼,反问你要吗?
要,多少钱,我没有犹豫。
不要钱,都给你。
这下子我震惊了,面对别人的好意有点迟钝。
同学接过野葱连连道谢。
这天晚上,我们一起下厨,她做了野葱炒腊肉,我炒了野葱炒蛋。我觉得野葱与蛋才是绝配,炒腊肉当然也好味,但是腊肉气息太霸道反而会影响野葱的香,而且也偏油腻了些。
不过,当我第一次吃到社饭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太寡陋。学妹来自湘西,她妈妈来看她,亲自做社饭给我们吃。原本食材里还有艾叶,因为过季暂缺,将就着只放了三种食材。老人家将小包冷冻的社饭室温解冻,锅里放一点点腊肉炼了油,放进去小火慢慢煸炒,社饭慢慢从坚硬的米粒变得软糯,粒粒晶莹剔透,闪烁着腊肉的油光。
糯米、腊肉丁、野葱,这几种我都爱的食物组在一起。第一次入口的瞬间,心里冒出来全部是《食神》里周星驰的“太好吃啦”!注意力全在味觉上了,哪里还管怎么形容呢?难消化,太油腻?好吃的东西,谁还管油腻不油腻! 后来也吃过加了艾叶的社饭,艾香浓稠又是另一种风味,我一直觉得不加艾叶的版本让野葱香得以释放,更得我心。
怎么识得野葱呢?中草药数据库里说:多年生草本,叶丛生鳞茎上,线形,长20~45厘米,内面扁平,外面隆起,呈半圆柱,仓绿色,质柔软。花紫红色,顶生伞状花序……不知道可看得明白呢。如果不用它作药(鳞茎药用)的话是不必等到开花,等到五月成熟季节的。冬春季生长出来没多会,正值嫩生生的,才好吃呢。
在江南乡下,野葱十分多见,麦苗的间隙里,油菜花旁边,草地,水塘边,处处都有它的身 冬春季,你在乡间小路旁见到一抹青刍水灵的绿色,细长的叶子像小葱,并且有着浓郁的香味,那么有可能就是偶遇野薤了。又或者,在城市疏于某些植物园里,也有机会遇到,或者还真能挖(野葱要连根挖起)了来炒个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