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离我们渐渐远去了。回家聚在一起过年的人们又四散开来,天南地北踏上各自的归程,即将开始新的奔波和劳作。
又是一年。不少人感叹:记忆中的年味哪儿去了呢?
是啊,记忆中的年味哪儿去了呢?
记忆中的年味在等了一年的美食的期盼中。进入腊月喝了腊八粥后对年的期盼就慢慢从心底升上来。杀猪宰鸡的日子猪嚎鸡叫,最是热闹。大人杀猪宰鸡,小孩儿们在一旁围着看,馋馋地咽着口水,闻着久违的肉腥味深深地吸上一口,憧憬着家里煮肉香飘厨房的日子。腊月二十九,家家都开始准备起了面食。小孩儿们围着锅台,看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包子出笼,看泛着黄滴着油飘着香的油馍头出锅,一下紧一下地抽着鼻子,不停地咂巴着嘴。
记忆中的年味在新年穿上新衣的喜悦中。刚入冬月,心灵手巧的母亲就开始为孩子们的新衣忙活起来,除了做饭,自己顾不上吃,便摇着纺车嗡嗡嗡地纺纱,咣当当地来回在织布机上传着梭子织布。时间紧了,便在夜里加班加点,点上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上继续不知疲倦地纺纱织布。手冷时,就停下来搓几下手哈几口气;脚麻了,就慢慢边起身边捶捶腿跺跺脚。织好了布,还要忙着裁剪缝制。大年初一早早起床,高高兴兴地穿上母亲为自己做的合体的新衣服,即使天再冷,都感觉身上暖暖的,心里美美的。
记忆中的年味在欢欢喜喜地贴春联中。腊月十五前后,父亲到集市上买些红纸,又买了支毛笔和一瓶墨水,父亲自己动手写门对子。我喜欢看父亲挥毫泼墨,更喜欢闻那淡淡的墨香。村里也有不少人找上门来让父亲帮忙写。父亲总是有求必应,即使有时还要白搭上纸墨。除夕当天上午,母亲用面打半碗浆糊,我和父亲就贴起门对子,连架子车上、压水井上、粮囤上甚至猪圈上都要贴上一副,看着不大的农家小院里贴好的一副副“日行千里"“细水长流”“年年有余"等代表美好愿景的春联,大人们,还有小孩儿,便欢欢喜喜地等着年来了。
记忆中的年味在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声中。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只要听到第一声炮响,小孩儿们就条件反射似的爬起床,三五成群,相约去抢炮。常常是一盘鞭炮还没炸完,就迫不及待地缩着脖子双手护头,在电闪雷鸣中冲进了鞭炮爆炸产生的浓浓的烟雾中,低头哈腰,手脚并用,如工兵排雷般小心而仔细地一遍遍巡视着地上红红的碎屑中没有炸响的“哑炮″。尔后,又循着鞭炮声,从一家跑到另一家,从村东跑到村西,从村南跑到村北。等到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装的满满当当的,肚子也“咕咕咕”提意见时,才彼此恋恋不舍地分别回到各自的家。吃过早上的饺子后,又如约聚到一起,向伙伴们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尔后,又一起剥炮药、制火炮、打火枪,玩的“乐不思蜀”了。
记忆中的年味在在一家家地登门给长辈们拜年问候中。年龄稍大时,过年就不能只顾着玩了啦。大年初一上午,父母就会提醒跟着长辈和年龄稍大点的同辈去拜年。在村里大的空地上或十字路口,一大群人相约,浩浩荡荡的,到年龄更大辈分更长的长辈家里,一个个地去拜年。有的长辈不让拜,就相互客气客气,拱个手作个揖,道声“过年好”。有的年龄大的长辈喜欢热闹,就会让拜,去的人便都跪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院子小的,就在门口外面跪下。拜过后,长辈们便会散些香烟和糖果,大家都会乐呵呵地接过,边寒喧着过年好边走向下一家。
……
儿时的农村的年味就是在那一个又一个的仪式中浓了起来,也深深地烙在了脑中,成为了永远的记忆。
如今,对于早已长大的我们,对于早已远离农村身在城市的我们,当平时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再期盼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美食,当平时想穿什么就买什么,不再期盼只有过年才能穿上的新衣,当嫌麻烦不再写春联打浆糊贴春联,而是图省事随便地用透明胶纸一粘,当我们不再看着春晚熬夜守岁,当我们住在对门不相识,不再三五成群地去磕头拜年,而接受跪拜的老人远在天边甚至天堂……是不是感到这一切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走进了孩子们书本上《小孩小孩你别馋》的春节童谣中?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诵读着这首春节童谣,儿时农村的年在头脑中又渐渐清晰了起来,年味儿也渐渐浓郁了起来。
当我们在感叹传统习俗逐渐消失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些仪式在感动着我们,感染着我们,让我们的年依旧有味,让我们对年依旧期待,让我们对年依旧愿意回忆。
放寒假时孩子实现了自己的小目标,考试得了奖状、钢琴过了级,一家人搞个颁奖仪式,孩子发表获奖感言,谈谈进步体会,在新的一年里给自己又定了新的努力目标。过年了,给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的父母洗洗脚捶捶背,老人便会挂在嘴边,一遍遍地说给亲朋好友和晚辈们听,也温暖了她的新年。除夕晚上,做上满满一桌子菜,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看着春晚,共同举杯,共庆团圆,其乐融融。大年初一,回家的人们给老人拜年,彼此说着祝福的话,没有回来的人们便通过微信在群里热热闹闹地发红包抢红包……
正是这些既是仪式又不是仪式的仪式,让我们找回了记忆中的年,品到了记忆中的年味。通过这些仪式,我们感受了团圆温暖,享受了跨年喜悦,学会了感恩尊重,留下了美好回忆,也更懂得了时间和成长的意义。
其实,无论年味如何变化,但回家过年,一家团聚,是我们不变的向往。家在,亲情在,寒冷的冬天里团圆的温暖在,是让人最安心和幸福的年味,也是让我们永远回忆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