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注下面两则《人间词话》条目

                              十五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①，可为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②、“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③，《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批注】结合《相见欢》和《浪淘沙》两首词，谈谈李煜词怎么比别的词人“眼界大”“感慨深”？

词刚出现的时候多是写一些儿女情长的艳词。李煜后期的词一改前期寻欢作乐的生活格调，主要抒写是亡国后的囚居生涯，故国之思,亡国之痛，意境深远,感情真挚,富有感染力。因此王国维认为，词这种文学到李煜之后，内容由伶人吟唱的下层阶级词变成了可以抒怀的士大夫阶层的词，变得大气深邃，“眼界始大，感慨遂深”。

《相见欢》写于南唐灭亡，李煜被囚禁时。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春季是最美好的季节，“春红”是最美好的事物，“红”最美丽的颜色。这样美好的事物突然间竟自“谢了”，而且是“太匆匆”，多么令人惋惜感叹！这不禁让李煜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的南唐匆匆衰败，顷刻灭亡，不正象林花之突然凋谢吗？这林花的形象中，深深寄托着诗人失家亡国的悲伤。“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写出了林花匆匆凋谢的原因；“无奈”二字进一步表显出词人对于亡国之痛的无力回天，只有“无可奈何花落去”怨恨愤慨了。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胭脂泪”是说飘落遍地的红花，被夹着晚风吹来的寒雨打湿，如美人伤心之极而合着胭脂滴下的血泪。这“泪”既是“林花”哀伤自己匆匆凋谢的眼泪，也是词人自己的惜红伤春之泪，更是词人在宋兵的刀枪威逼下，过早的被断送家园故国而流下伤心之泪。这“胭脂泪”就是“以血书着”！“胭脂泪”三字，异样哀艳。

《浪淘沙》是李煜降宋后被掳到汴京后去世前不久所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帘外是潺潺不断的春雨，春雨本来是温暖的，是希望的，是有生命力的，一场春雨一场暖，然而带给诗人的感觉却是“罗衾不耐五更寒”，春意阑珊，春天的美好也即将消失，囚居之人，面对落花时节，风雨飘零，倍感寂寞清冷，徒增凄苦之感。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睡梦中忘记自己身为俘虏的身份，梦中享受的欢愉定是曾经“一国之君”在故国华美宫殿中的种种美好吧，然而毕竟是梦，其中的欢悦也是片刻的停留，梦醒之后，“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却加倍地感到痛苦。

“独自莫凭栏”，是因为“凭栏”而不见“无限江山”，曾经的江山，故国，家园，亲友早已是“过雨云烟”，“凭栏”只能引起内心无限痛楚。“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水流花谢，两处无情，自然会让他悲凉；江山如画，只是曾经，更让他极度痛苦。水流花落，春去人逝，这不仅是此词的结束，也几乎是他生命的结束。

这两首词，情真意切、哀婉动人，更是一首生命的哀歌，它深刻地表现了词人的亡国之痛和囚徒之悲，生动地刻画了一个亡国之君的艺术形象，确实是“眼界始大，感慨遂深”。

二七  

  永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①” 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所以尤高。

【批注】欧阳修的这首《玉楼春》究竟表现出怎样的感情品质，让王国维赞为“豪放”又“沉着”？

王国维评价这首《玉楼春》中“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意思是诗人在心情沉郁时出以豪放之致。

欧阳修早年曾在洛阳为官，长达五年之久，这首《玉楼春》，便是欧阳修任期已满，离开洛阳时写下的。一般话离别的诗词，大都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伤之感。这首《玉楼春》也不例外。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尊前”，饯行的酒席前，“春容”，如春风妩媚的颜容，如此欢乐的场合，和美丽的人儿推杯换盏，谈着知心的话儿，这该是多么温馨幸福快乐的时刻啊，可“尊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尊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就变成为伤心的“惨咽”了。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词人大呼离别之歌千万不要再翻新曲了，即便只有一曲便足以让人肠断，白居易曾诗曰“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欧阳修这里，却反复叮咛，千万不要再有离别的新曲了，不然肠更为之断，心更为之痛了。“且末”二字更加反衬“肠寸结”的哀痛伤心。

但是词人却没有过多地停留在离别上，更没有将情感一味的沉浸在伤痛悲伤中。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欧阳修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明了一个道理：人们的悲欢、爱恨，都是人天性中的感情使然，和自然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诗人从个人沉郁的心情中走出来，转入了一种理念上的思考并悟出道理。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洛城花，代指生活中的一切美好事物，春风，表示美好的青春年华。诗人面对离别的伤痛，能够以积极的态度，想到应对离别的方法，那就是：要去看遍整个洛阳的美好风景，然后等花落春归的时候，才能更好地离别，到那时，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诗人面对离别，能够一扫前面的哀婉，表现出了洒脱豪气的格调。所以王国维说欧词此数句“豪放中有沉着之致”。

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登幽州台歌》这首短诗，深刻地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寂寞无奈的情绪。语言苍劲奔放，富有感染力，成为历来传诵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