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此刻,偌大的校园万籁俱寂,连一向喜欢在夜里高歌的蟋蟀,也在今夜停止了欢唱。
中秋前夜的月亮很圆,也很明。窗外是月光如水,教室里二十六张桌子就好比二十六颗星星般,阴暗分明。
离我最近的一幅画像是鲁迅先生,他的脸在这仅有的灯光下更显苍白,我不敢正视。
现在是晚上的十点四十分,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六七个小时。难熬的长夜,我该如何度过啊?
假如张楠所说属实呢?也许难熬的就不光是今夜,还有明天,后天……
回想从前,曾经多少次去追求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都未能如愿;又曾多少次在孤灯下奋力拼杀,想逃避多情的烦恼也都前功尽弃。时至今日,好不容易达到这种无拘无束忘我的境界,原以为可以拥有一份乐观与洒脱,可是今晚,就在几个小时以前,那窘迫的一幕又该如何收场?
爱与不爱竟然这么难以抉择,真叫人如何是好?
在做了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选择了放弃。可是怎么才能让她放弃我呢?刹那间,脑海传来许茹芸《不爱我,放了我》的伤感旋律——
也许只有一种办法:让她觉得我不值得去追求。
对。
谁知道关于自己,一下竟写了两三个小时,虽然只有短短的四页稿纸,感觉是有生最长的一部自传(这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这类文字),也算是最漫长的一次自我倾诉。
秋的寒意是透过窗户的缝隙传输进来的,在我的头上、身上、腿上,甚至脚上乱摸。
在这个远离了家乡和亲人,陌生的地方,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失眠。这份苦楚与难奈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也是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但愿我轻描淡写的自传能换回一份一如从前的解脱,在这样的想法中我与孤灯同寝了。
一切都睡了,一切也该睡了,包括那个为我而哭泣的女孩——大概吧。
被冻醒大概是在凌晨六点多钟,也就是中秋节的早上。折叠好那四张纸,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收拾妥当所有的行李,我又一次大胆地敲响了女生宿舍虚掩的门。进去后发现女生宿舍里只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张楠。
我胆怯地走到她的床铺前,谢天谢地她已经醒了:乌黑的头发显然是没有经过梳理,那双泛红的眼睛告诉我,她可能一样整夜没有休息好,顿时我的心底不觉升起几分自责。
倘若那晚我爽快地答应她,或许两个人至少有一个是喜悦的……
是的,都怪不开窍的自己,于是我先开口了:
“昨晚真对不起,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也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吗?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点,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女孩子表白。
谢谢你的抬爱!这是我的自述,你拿去看一下吧,也许对你有很大用处。希望你真正了解我,以后我们还作朋友,行吧?今天我得回伯父家,预祝你中秋节快乐。”
说完,我递上了写的稿子,就像作家找出版社审阅一般,不敢再认真去看她了,生怕自己被这个人“困”住,更不想让她看到我同样的疲惫不堪。我拖着一身倦意,缓缓地向门口退去。
这时,她仿佛如梦方醒,抬起一直凝视地面的双眼,急切而又轻声地说:“晚上早点回来,我会组织大家一起过中秋节,不能没有制造快乐的你啊!一定?”
“一定。”我稍作止步,坚定地回答。
总算能深深地喘一口气了。我在心里暗自庆幸,要是万一她死缠烂打我该怎么收场?老天保佑,没有让我再陷窘境。
一个人走在这条充满节日气息的红专路上,心情是沉重的,神态也多了几分恍惚,幸亏这个都市里没有我认识的熟人,更没有人知道我昨晚尴尬的一幕。
街道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月饼,人们正争先恐后地选购着,生怕到自己手中没有东西可买。
这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不知走了多么遍了,却从没有今天这么混沌。我是不想再东张西望了,只是为了不让在这里游荡的室友发现我的酸样。
就这样有气无力地走着,不想路边的音乐还是打碎了我的心的平静。音箱里正飞扬着那首正在流行的情歌:
对,就是这首歌蚕食了我们辛辛苦苦排练好的《萍聚》,现在又来打扰我的心情,这到底是谁的旨意?
真想捂住耳朵,不让那讨厌的旋律穿透耳膜,可是越是这样越发感到压抑,心也格外不好受。
干脆唱我们的《萍聚》。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追忆
只愿你的回忆有个我
天空是蔚蓝的,偶然会有几只飞鸟从头顶哀鸣而过,似乎它们也讨厌这个冷冰冰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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