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了一个标题,叫《那无法言述的日积月累》。一个看起来很长的标题,故意加了没必要的形容词,于是这句标题像是软文。要是删除浮夸后,想讲的只是“积累”。写惯传统软文的人,是最容易干这样添油加醋的事,你懂的。
有时候思维模式会让自己思考时,产生很多废物。你得时不时剔除自己思维空间里多余的残渣。唯有怀揣此心,行为模式才能更加清简,生活或许会感到轻松。
之前半个月特别忙碌,身边两位“小朋友”写工作上的文案,遇到了一些障碍。问及我一些思路和手段,怎样能获得快速提升的捷径。想了一下,额,发现可能没有快速的捷径这玩意。
我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本就不是文科出身,日常生活里蛮符合那句“没文化,真可怕”的描述,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如果将难度降低10级,可能我也未必能及格。文字对于我,如同一场不知道终点的艰辛跋涉,只是一步步连滚带爬地走到了现在的角色,习惯了应对工作中的文案需求,懂得如何满足客户的需求。
但是为何今天干的是一个跟文案撰写紧密相关的工作呢?每当挑起这个问题,就很惭愧并且只能讪讪地笑。
我这辈子第一句写成文的句子,是写在一本小本子上的。那时候还没上小学,妈妈教我学字,于是某天我在本子上写了第一句话。我爸妈的字都写得很好,以至于他们对我姐和我的写字要求也高。尽管老姐的字一直被爸妈批评,但我觉得姐姐的字跟她当时学画画的专业气质是吻合的,极具艺术感。学绘画专业的我姐曾经比我更加文艺,她读书时代的版画作品曾入选全国的一本精选画册。只是在那个时代的浪潮下,她最终只被浪花打成了一名人民教师。当然后来命运几度覆手,我们都成为一个更普通平凡的人,远离着曾经的梦,十万八千里。
好吧,我已经忘记我第一段文字到底是什么内容了。大多数人的写作能力的基础培养,我想是从上小学后写作文开始的吧。最早是看图作文,写个几十字什么的,然后才是慢慢增加到几百字,到高中时要求已经到800字了。等到了大学写论文,那就没法简单用字数衡量了。
我读书不属于勤奋型,可能跟骨子里散漫自由的性格有关。只是当时怕丢人,怕老爸老妈揍我,觉得不好好交作业不好好做考题也没啥能干的了,那就老实点该干嘛干嘛吧。但是比较逗的是,我小时候记性特别好。背诵一篇课文那是很轻松的事情。那时候老师吩咐家长给孩子们买什么优秀作文选集,让大家好好看,天下文章一大抄,就是那么个简单的道理。其实那些优秀作文选集啊,就是一个个模板,看好了你就套进自己的文章里即可。只要是写春游的作文,大家都无一例外不是以“今天,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的白云,我打好红领巾、背着书包精神抖擞地去学校……”来开头。你试试将一篇春游文章的开头写成“今天一早,倾盆大雨在等待我们,心里忧愁得像一朵干枯的花……”,估计你立马成为了班里的名人了。
实话实说,我也是在这种模式化的教育体制里浸泡出来的人。但是我就是记性好,所以,对于“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技艺,我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根本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小学写作文,都是为了交作业,你懂的。我可没有养成从小学就写日记这种酸了吧唧的习惯。
比较悲催的是,小学时我爸妈还不太允许我阅读除学习相关之外的其他任何书,比如小说等。他们自己就没有太多这样的存货。当然除了苏联的一些描写共产主义伟大事业的小说,是可以的。所以小学我看得最多的小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反复看了不下4次,精神的零食啊!另外一个有深刻记忆的是《天龙八部》,那是到楼上的徐晖家里去偷偷看的,段誉和王语嫣在深井里的一幕深情对话,反复阅读不下5次,虚竹和梦姑在冰窖里的一幕缠绵,反复阅读不下4次……你还是懂的吧?我猜,金庸成了我幼年时期情感方面的启蒙老师,而对于我曾梦寐修炼的深奥武功而言,毫无作用。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教语文的班主任,是一位刚毕业的学生物的年轻人。名字我忘记了,sorry啊我的老师。他父亲是我老爸单位里的职工,因为不知何故,曾得到我父亲的照顾,因此这位老师对我是百般的……溺爱。只要我交的作文,分数都很高。一时之间,大家觉得自己很牛逼哄哄的样子,这让我自己也觉得我很牛逼哄哄。
直到四年级的时候,我代表班级去参加全校的作文比赛,才被脱光了。说是说全校比赛,其实就22个人参赛。所有人集中在一间课室里,像考试一样写一篇命题作文。主题是写赖宁同学救火牺牲的故事。(你没听过赖宁?吼吼,咱们不是一个年代的)。监考和评分的老师就一个,是教六年级毕业班的关老师,是我们全校最有名气和地位的语文老师,微胖,脸上带着严厉的神情。我一直不太敢盯着她看,也不敢让她盯着我看,总觉得像我这样滥竽充数、肚子里根本没几斤几两的人,被她一看就好像会被看穿了,非常非常害怕。
可能是因为紧张,我连段落前空两格的基本动作都忘记了,汗……最后作文比赛结果颁布,我在22个人里头,排倒数第二。关老师的具体评语我忘记了,只是记得很严厉,很严厉,批了一顿。那时候被小伙伴的父母们讥笑了好一阵,奶奶个熊的。获得比赛第一名的是我干表哥,邓滨。他是我汽车文化的启蒙之人,在小学时候就带着我到马路边去看车认logo,教会了我凌志、富士、丰田、三菱等等品牌,他还玩模型,自己做机动船,遥控车,等等……如今他在广州某家建筑公司当财务总监。小学时代,我一直觉得他是最牛逼的大哥了。
跑题了,拉回来。那次作文比赛对我打击异常的大,我不再因为班主任的宠爱而目中无人,而且当我们升上五年级时,年轻的班主任被调去初中教植物课,接替他位置的,是那位曾批得我体无完肤的关老师。呵呵,呵呵。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太敢跟关老师对话。小孩总是害怕那些知道自己底细并且因此对自己很严厉的人。
尽管我面对关老师时候已经毫无自信可言,但我语文成绩还是在班里名列前茅的。关老师也没办法,只好抓我来强化训练。当然不止是我,还有好几个她认为可培育的尖子。目的是要让我们毕业时考上市里最好的第一中学。我们小学是属于国企的子弟学校,只有考上一中,才算有出路,否则留在公司的子弟中学,读大学本科的几率,基本为零。
当时基本是每天晚上都要去她家里自修,做题目,写作文。延续了快一年之久。由于我语文成绩比数学成绩好太多,结果关老师为了使我不偏科,还说服了数学老师也给我进行晚自修补课。结果我真的将数学给补上来了。
小升初的会考来了,考试前关老师预测了作文题,给我们都进行了大量的训练。我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写完那个作文。结果题目是很接近,但是要求是有点差异的,但我们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了关老师教我们的模式里了,按照平时训练的那些内容,想也不多想,就往上去套。
结果我们属于集体作文跑题。史上可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数学考得不错,语文成绩揭幕的一刻,立马哭了。大家都哭了,包括关老师。我只得到79分,但已经是全班最高的。我将自己关在家里一个礼拜,没见过任何一位同学,没见过关老师。后来又因为我上一中的问题,出现了很多插曲,导致最终我父母愤然下海离开国企,也带我离开了我出生的那座城市。后来再回到那座城市,总因为时机不巧合,没跟关老师再遇上过。但据说关老师一直惦记着我。如今她可还好?
初中三年,我读了三个不同的班。每年都要换一个班的感觉很恐慌,因为你总得去面对新的同学,和陌生的环境。但是还好的一点就是,那时候都是住校,父母不在身边,我可以肆无忌惮开始读小说了。对于多数国外名著的接触,都发生在初中。但是我依旧有一股懒劲,这么说吧,我相信我读的书只是很多热爱读书的人的几分之一不到。这在我工作之后,得到了大量的验证,因为发现自己知识面和知识的深度积累,都是严重不足的。
如果你觉得故事到这里,显得异常平淡无聊,那的确,故事总得有所转折。否则演员怎么演?
我对于文字的蛋蛋的喜爱,始于初中开始写的日记。那时候会将一个稚嫩年少的情感和生活心思一笔一划宣泄在日记本上。要是还能找到当时的一本本日记,我猜就是中国版的少年维特的烦恼,还得是逼真写实版。
而真正的转机发生在高中。
高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叫李炬。他高一时候给我们布置了一项周度的功课,就是抄名言名句或者觉得好的文章段落。每周交一次。多数人都觉得这项任务挺烦人,而我抄着抄着,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些短句箴言的东西了。到最后上高二因为功课紧张了,李老师停止了这项作业,而我却已经停不下来,养成自发抄写的习惯。看到金句,就忍不住翻开本子抄下来。后来,自己脑海里闪现的“金句”和想法,我也都尽量记录下来。那厚厚的一本本抄录本,至今在家里某个箱子里待着,这么多年没丢失过。
等到了大学,我用电脑将曾经抄录过的所有句子,都敲进了屏幕里,自己用word编了一本书,起了一个名字叫《寂寞无声》——因为觉得寂寞侵入人心都是无声无息的,而可能唯有文字能抵御。我自费到学校饭堂旁的小打印店里,排版印制了50本,给觉得有需要的好友们一一寄过去。事实上到如今家里可能还有20本没发出去。文艺青年的小伙伴当时真不好找啊……
除了摘抄这种比较有悖传统的熏陶之外,我对文字最大的兴趣当时在于写信。基本上跟我通信的人都会极其惊讶于我在信里展现出来的码字能力,各种废话都能串成洋洋洒洒的长篇,读起来据说——是据说——还充满了很多人生的哲理(靠,我都服了那些如此形容的人)。很多人都跟我说,那时候很期盼收到我的信的。到后来精力有限,无法跟太多人通信,关键是多数人到后来并不习惯再用手写书信的方式来沟通了。那时候出现了email和QQ。多数人都是习惯于读,不习惯于回信给我。我也就失去了一种互动的愉悦和激情。于是我就只能浓缩一下,变成对一个人写信。那就是日记型的情信了。
大学四年的理工生涯,我渐渐失去了在文字上持续磨练的机会。但是摘抄一直陪伴着我,直到如今,尽管现在是用电脑来“摘抄”,效果自然无法跟当年同日而言。
而对我现在的工作带来直接裨益的文字锻炼,发生在澳洲读书期间。那时候我埋头做个人汽车网的时间里,坚持翻译和编写大量的汽车文章。那时候全凭热情和兴趣,废寝忘食,根本没料到这样的积累对我日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但到我真的不小心迈入后来的工作岗位后,发现那些仅有文字与自己为伴的无数深夜里,留下的财富可能是无法估量的。同时澳洲读书期间还写下了近似于日记一样的文字和书信,最后统计时发现,竟然多达14万字。
我猜,文字就像与自己孤胆相照的兄弟,一直扶持着我,走在面对自己内心和面对这个叵测世界的路上。以致于我养成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就是很多事情你当面跟我交流,我可能半天无法给予你口头的回答,而需要一段时间之后用文字来回复你。尤其在谈感情的过程里,极为明显。我习惯了将思绪沉淀一下,沉淀在纸上或者电脑里,似乎我的文字比起语言更有调理——事实也是如此。
我依旧记得开始工作后写的第一篇稿子是上海通用汽车金桥某个车间启用水溶性油漆的新闻,记得我写的第一篇试车稿是关于别克荣御的……将近10年的工作生涯,工作上的文字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惯性的积累,像堆积的沙丘,慢慢成了金字塔。
所以回答文章最开头的问题,在码字这个问题上,不管你为了工作还是为了自己而写,都没有所谓的捷径。天才除外。一篇一篇文章的夯,一个一个字的撸,你终究会成精。
这个答案,同样适用于那些问我“摄影有没有快速成才的捷径?”的问题——你要是天才也不必这么问我了,对吧?
哎呀,竟然磨叽了这么多废话。最后再提一句吧,我现在专门用一个word文档来“摘抄”短句,里头的文字刚才统计了一下,大概是178万字。
我决定以后少写点东西,多发发图好了。反正我一直定义自己为半个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