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走了。
早上的时候收到爸爸发的微信『安琪,你姥爷昨晚两点上天堂了……』
是的,姥爷上天堂了,没有病痛、不会感到孤独的天堂......
昨晚很突然梦见他,梦里他靠在床上说『我现在有力气说话了,感觉好些了』也许这是姥爷在和我告别......
感恩上帝,感谢上帝在姥爷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拣选了他,就如今早同是基督徒的英国同事的太太所说『he is with Christ…』,上帝与姥爷同在,相信上帝一定会抚慰他受伤的身心……
只是,姥爷走了,那个一直被称赞为打理得最棒的农家小园失去了它的主人;多年行动不便、一直依赖着姥爷的姥姥失去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在确诊之后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真正面对这一天的时候,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伤痛......就算不在身边、隔着千里还是控制不住悲痛......生离死别原来是这种苦滋味。
姥爷是一个有趣的老人,他总是在容易情绪化的姥姥难过时及时找到有趣的『段子』,让姥姥破涕而笑,即使在他病痛缠身的时候,他也在努力逗笑姥姥;在他住院的时光里,他最惦记的也是姥姥,去医院探望他的人带去了不同种类的水果,他不停嘱咐让家人带回去给在家中等他的老伴吃……
姥爷晚年真的很不容易……一直照顾着行动不便的姥姥,四年前又承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丧子之痛,那时他一边瞒着姥姥努力保持正常的情绪状态,一边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偷偷掉眼泪。因此四年来每逢新年姥爷都没有张贴喜庆的春联......村里人闲聊说『过年不贴春联,老太太也不怀疑?』,然后有人又说『老头有办法哄得住老太太......』是的,姥爷有办法,因为姥爷是姥姥最信任的人,姥爷的话,她听。
很后悔,在自己出国的前半年时间里一直拿着国际长途贵的理由没给姥爷打电话......他也只能从妈妈那打听我的消息。大年三十那天借妹妹的手机才得机会和他视频,那时候他已经出现病症,身体瘦弱,面容苍白,整个人显得都很憔悴。视频时姥爷笑着说:安琪啊,你要好好努力加油,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现在有多厉害……因为姥爷是老党员,做过村干部,党性很正,平时最爱看的也就是新闻时事了。记得姥爷许多年前说过希望有时间写写他自己的故事。很后悔,没能在他在的时光里多和他好好聊聊天,多了解一下他的人生、他的故事......
很后悔,在前年冬天回东北的时候没多陪他几天,回去的时候姥爷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他煮了我最爱吃的大碴粥、做了冻白菜,还做了他的拿手菜锅包肉……姥爷的厨艺好,得到家人的一致认可。真的很怀念小的时候,每个新年都特期待回姥爷家吃的那顿饭,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在,我们聚在姥爷家,姥爷会亲手做一桌好菜:糖醋鱼、锅包肉、白芸豆炖排骨......小时候姥爷家是热闹的,我们这群孩子都在,姥爷家的小园总是花开满园、绿意盎然、瓜果累累,我们在院中嬉戏,累了、饿了就去摘园中的瓜果吃……姥爷,今年的春天已如期而至,而你却离开了,你的小园也再难见生机了......
姥爷的病确诊以后,我很害怕,很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然后匆匆买机票回去看他,当时他在医院,并不知自己的病况,为了怕他怀疑,我骗他我是有事情要回北京,然后才有机会过来看他。还记得刚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倚靠着被子坐在床上,我一进病房,他微笑着伸出手握我的手,我当时用力控制眼泪笑着跟他聊天……我跟他讲在马来西亚的生活,他听着,时不时问我一些问题。那时姥爷双腿肿胀,已经不能下地行走,时不时要靠氧气机供氧才能呼吸顺畅,想想上次回来看他 ,他还能自由行走、做饭干活,仅一年而已,只怪疾病太无情……我只请了七天的假,除去来回路上坐车等车的四天,在家里也只呆了不满三天。走的那天,我知道这可能就是和姥爷的最后一面了,我认真地跟他说『姥爷,再见』然后我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就像我回来那天他握着我的手一样……
前天用爸爸的手机和姥爷视频,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况,好几天没有吃饭,也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只是抬头看着镜头这边的我,用力笑着,用力出声,我没能听清他说什么......然后他就不时地低头、抬头,很无奈落寞的样子……在看到他第一眼时我就止不住眼泪,我也用力笑着,因为信号很差,他似乎也听不到我在说什么,我们彼此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我不停地喊着姥爷、姥爷……希望他能听到......
记得我准备回马来西亚的前一晚,他很动情地说了一句话『老人啊,到了老了,最怕的就是孤独......』,这句话他反复说了好几遍,我想我会记一辈子……
姥爷走了,平静地走了。
姥爷,天堂里是温暖的,不会再有疼痛、也不会感到孤独......愿您在天堂里一切安好......
(以自己的方式和你告别。仅以此文缅怀已逝的姥爷,愿在天堂的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