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上班了，来我这卖煎饼吧！
你一天上班能挣几个钱，你不知道煎饼有多挣钱，一个煎饼摊一天毛收入有六百多呢！
不去，那么挣钱你咋不卖呢？我说。
我，我不是不会摊煎饼吗（说的好像我会一样）！
1.
那是夏日的一天，正上班呢电话响了，是他（所谓的父亲）！
这时，他刚来北京没几天，由于亲戚不想干了要回老家，就让他来接这个摊子。
亲戚夫妻两人有两个摊子，一个卖玉米，一个卖煎饼，这些年在北京挣了不少钱，在老家县城给两个儿子各买了一套房。
这年由于城管抓得严，他们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摊，有时甚至几个月都在家待着，当然，不出则已，只要出摊一天挣个五六百块钱是很容易的事，因为摊位出在人流量密集的长途汽车站。
或许是觉得年纪大了，不想再陪城管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或许是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出摊，在家（出租屋里）闷的心慌，或许是还有更好的出路，或许是什么原因，总之，他们选择了逃离北京，来北京几十年，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话说回来，有人说：性格改变命运，这话一点没错，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是穷其一生都做不了或做不好的！
比如他！
亲戚把所有家当都留下来了，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一两千的零钱，而且还帮他交了未来几个月的房租（房子是亲戚租住了好几年的地下室），一切只希望他能在这好好干，一切只希望他能挣到点钱，一切只希望他们留下的家伙事能被利用起来，不要生锈变成废铁！
而他（父亲）能做的就是，每天早起去菜场买玉米，回来生火把玉米放进煤炉上的锅里去煮，然后，推着装有热腾腾的玉米、还有矿泉水饮料的小三轮车去几百米外的车站售卖！
几天后，他打电话给我，就是开头的对话了！
又过了几天，他打电话说，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
被抓进来了（监狱），城管说：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就是没收工具抓人了，第三次就要进什么黑名单了！唉！
我沉默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十多天，他打电话说：我把你姨留的家伙事都当废铁卖了（亲戚知道了后快气炸了），你这几天有空来一趟吧，看有啥要拿的没，我这几天把房租退了就回老家了！
我再一次，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2.
有人说：家庭是人一生中痛苦的源泉！
不能再同意。
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注定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父亲天天对母亲打骂，说为什么不会生男孩，对我更是没有好脸色！
母亲的日子没有几天是安宁的！公婆不待见，丈夫好吃懒做就罢了，还经常拳脚相向，还经常辱骂她为什么不会生男孩，你看人谁谁谁，都生两个带把的了，你个没用的东西！
有次母亲从娘家回来，开门时才发现他把门锁都换了，母亲后来找到当初牵线的媒人好说歹说最后才让母亲进了门！
这后来也成了他的一句口头禅：人家媳妇不打就跑了，我这，打都打不走，嘿嘿！嘿嘿！
我四岁时，有了弟弟，以为有了弟弟，以后家应该会像个家，应该能过上太平的日子了吧！
事实证明，还是我太天真！
五岁时，我上育红班（现在叫幼儿园），一天放学回到家，他用粉笔在堂屋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给我出算术题，我没有答上来或答错了（年代久远，记不太清了）！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他上来就是一巴掌，鼻子瞬间就像泄洪了般血流如注，我边哭边捂着鼻子跑了出去，去几里地外的田地里找母亲！
没想到，母亲见状也只是一句：活该，谁让你不会做题呢（难道你们小时候都是学霸吗，擦）！
七岁那年，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因为骨折住进了县城医院，母亲全程陪护，临走时给了我五十块钱，说：麦子快要收了，他如果收麦子你就把钱给他，否则不要给他！我懵懂的点头，却谨记在心！
他烟瘾上来，问我母亲有没有往家留钱，我摇头，后来，他去邻居家借了几块钱赶紧去买了香烟。
他跑去县医院问母亲要钱，母亲不得已跟他说了在家留钱的事，他回来后对着我就是一顿骂，然后让我把钱给他，而他并没有要收麦子的意思，我要给他吗？
显然，不给也得给，我说在席子底下的袜子里，席子底下有很多袜子，他翻了两个没找到，过来就是一脚，你，去找，M的，今天要是找不到非打死你不可！
我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他们睡觉的大铁床上，掀开席子开始一个袜子接着一个袜子的找（钱放在一个袜子里），所幸没几分钟就找到了！
后来，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幸好你们都生的健全，如果有个缺胳膊少腿的，早被他扔出去了！
初三那年，一天，母亲去到学校找我，跟老师说了几句话后，老师说，你走吧！
原来是他们浇地（天旱庄稼需要灌溉，用水泵从井里往外抽水浇地）缺人手，让我去地里看泵（水泵），就是守着水泵，根据他们的命令进行开闸或关闸！
而那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3.十五岁那年，通过一段时间为母亲算账（母亲早上卖菜回来后会让我帮她数钱），我偷偷的攒了一点零花钱，不多，大概十几不到二十块的样子！
一天放学回家，掀开枕头一看（攒的钱都放在枕头里面的棉裤里），只剩下几块钱了，枕头也有被翻过的痕迹！
我大叫，谁偷了我的钱！
母亲说：前两天就跟你说，让你把钱放好你不听，这下可好了吧！他要去外地，我不答应不给他路费，没想到他居然把你的零花钱偷去了！我还纳闷他怎么就有钱坐车走了呢，原来是！
4.
二十几岁那年，我在外地上班，有一天，百年不联系的他打电话说：你爷走了，你回来吧！
不回！我毫不犹豫的答道！
为什么？他说！
还记得小时候他来家里指示你让你打我妈的事情吗？不记得了吧，我记得！
那是她（母亲）有错！他说。
有错就要被打吗？你没犯过错吗？
别说我没时间，有时间我也不会回去的！我忍不住愤慨的说。
那天估计心情本来就不大好的他被我激怒了，可是又不好跟我发威！
后来才知道，他父亲的葬礼后他对母亲又进行了一番持久的毒打（而这次显然是因为我）！
5.
十六七岁时，爱好文字的我，已经在打工路上的我往家寄了一封信，那个年代通信工具还不发达，手机都很少人有，流行写信。
信寄出去了，却没有收到回信！
后来，过年回家，一次聊天母亲偷偷的说：你的信写的是啥，他看完就给撕了！别吭声！
二十二岁那年，端午节，中秋节来临前，我请假去镇上大超市（上班的地方在村里）买来粽子，月饼跑到邮局给他们寄回去！
后来，他们打电话说不好吃，下次不要买这些东西了，要寄就寄钱吧！
一次过年回家，母亲无意间提起，说：你买的那些东西都被他扔猪圈里了！以后不要买了，别吭声（如果吭声，势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什么，我请假给他们买的节日礼品，居然被他扔猪圈里了！那是有多难吃，要知道那可是我请假风尘仆仆赶到镇上大超市买的，买完再跑到邮局排半天队给寄走的一片自认为的孝心啊！
就这样，被他扔进了猪圈！！
后来我写了篇文章，题目是：再也不往家里寄孝心！
什么？寄钱？你想多了。
写的信，被他撕了，千里迢迢寄回去的礼品，被他扔猪圈了，我想了无数遍，至今也没想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记得小时候，有次他说：我老了也不指望你，我指望俺三三呢（他干女儿）！
我有时会在想：如果，如果信是他干女儿寄的，他还会撕吗？如果粽子、月饼是他干女儿寄的，他还会像对待我的礼物一样把它们扔进猪圈里吗？
会吗？
6.
弟弟上大专时，他说：学费那么贵，要不别上了，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堂姐读完研究生找到好工作时，他说：她小时候我还背过她呢，哎呀，你堂姐小时候那个喜人啊！
妹妹生病住院时，他说：尤其那钱（看病钱），还不如买点牛肉吃，你个累赘！
我小时候因感冒半夜止不住咳嗽时，他说：让你吃药不吃，死你个孩子乖！
我们想看自己喜欢的电视频道时，他说：妈B谁在嚷嚷，信不信老子把电视砸了！
人人都说自家孩子好时，他说：你们这些个窝瓜（南瓜）蛋子，怎么长那么丑呢！真是给我丢人！
我一不小心把饭碗掉地上时，他说：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也算吃完了，吓得我哭着把碗捡起来也不敢再去盛饭！
我刚要外出打工时，他说：出去了就好好干，别没两天让人家撵回来了！
我有点积蓄时，他说：家里给你出点钱再加上你的那些钱开个店咋样，但要保证只能挣钱不会亏本（心说我要有这能耐，我还用你资助啊）！
我穷的揭不开锅时，他跟亲戚说：使劲问她借钱，她肯定有钱（世上最大的心塞莫过于连你的家人都不相信你）！
7.
五岁时，一次饭桌上，我要吃母亲做的面饼（母亲正在烙饼），他边吃饭边对我说：来，叫爸爸，我就给你吃。
年幼的我为了得到食物也是拼了，当即就喊：爸爸！
然后，他从自己手里揪了指甲盖大小的面饼给我，我一把塞进嘴里，还想吃！
他说：叫爸爸，就给你。
爸爸（我那时候好乖啊！搁现在，大概是饿死都不带叫的！）！
然后，他又从自己手里揪了指甲盖大小的面饼下来给我！
现在想来，那天大概是人生中唯一一次正面叫他的称呼了！
有人说：“爱的对面不是恨，而是麻木”！
年少时不懂这句话，对他总是恨得咬牙切齿，有他的梦都是噩梦！
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因为对于他，不再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了，也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而我，大概是他的仇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