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2015年的第一场酒

「图源网络,致敬作者」

我问了下罗伊,因为那天的情况也不同寻常,大体上我也并非恶意,我一直就对罗伊说,如果你觉得不合理我们就不必继续下去。我不想今天你给我,明天我还你,一来二去,你给的,我要的,咱们全都走不出去。


01  这个根本不重要


我们在海滨喝酒那一年我大概29岁马上就30了,我望着窗外看,一只鸟飞过去,也许不是一只鸟。转眼之间到了快晚上时,大概八九点,我倒好一杯酒说,罗伊,你妈给你那两百块钱加上我的,刚好度假个一周时间,差不离了。我们目前还有两瓶不知名品牌的红酒,两瓶不知名牌子的洋酒,海滨旅游城市卖这种东西多到两百少到二十,大店标牌价198元,我们在大型连锁超市,居家主妇都会去到的场所,25元一瓶是比较合理的价格。我一边走路一边说罗伊,你喜欢村上春树的作品吗,她说没有看过,我一脸不可捉摸地笑,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绝交因为的啥吗?她面露一种恍然一梦的表情,我提示,《一半海水,一半火焰》,那电影,继而,我又想起了一个叫做《绿帽子》的电影,主演的共同点在于都是廖凡。我是单纯觉得廖凡的鞋拔子脸,我错了,哈哈,我只是觉得这个鞋拔子挺帅的,也可以挺狠。廖凡饰演的角色因为被戴了帽子,一枪将自己轰碎,这种影片你会有一种,痛苦很重很重,虽然实际它们很轻很轻。换个角度倒立来看又是一样。另外廖凡也有点接近现在最火的《狂飙》里的强哥,此强哥非《征服》里的强哥,那个我也没怎么看过,我就单纯觉得,同是强哥,不同的时期,也是不同的混法。我只记得孙红雷总是特别沉闷地和女友坐在床的边沿,那种岌岌可危的悬而未决,令我丝毫不想看这个剧了,虽然我也很喜欢那一段“不气盛就不是年轻人”,很燃很热血,虽然热血燃烧后的血仍会冷。错误的道路通往的只会是此路不通。撞了南墙知道回头同样会是很好的同志。我们上职业高中之前需要军训当考试,基本的考试差不多就可以,学费一年1400元,其余书费大概几百元,可能也就二三百元这样。我同屋对我说,你之前在哪个学校上中学?对方是个女生,说在十三中学,而我是在十六中学,看着数字挺相近,实际还是比较远;想当初我们所谓的混就是坐公交车从城市的这边到城市的那一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在另一个学校晃来晃去,其实并没有跟他们要钱之类的,我们都是女生,装狠我们不会,我和我妹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路挺进,只听我妹说了句,一会她要是扎刺儿的话,咱就拍她——听起来对面的应当也是女生。

我拉拉杂杂说着,罗伊没有插话儿,她有一个优点就在于这里,我早就忘记了关于村上的小说的事情了,我原本是想说《猎场》开篇就提到的《挪威的森林》,后来我看了,大概看了一年,这一年时间我肯定是不说的,我说如果看一本书要用一年的时间,那我是真不适合当作家了。最近很有一种风气,关于当作家的,你是作家,我也是作家,谁和谁俩啊,你们全家还都是作家呢。问题不全是这个,问题在于,我为什么和罗伊来到海滨这里度假。我得想想我怎么说,从哪里说,好,从心理层面说吧,我认为每一件事情都有心理层面的支撑再到行动层面,首先你得想,然后才有可能行动。也就是说这次海滨之行是在大概四年前我的头脑轮廓中,就有了的。

那天我在上班,我一生中大概是最为无聊的一段时间,我在上班,我正在思考是不是辞职的一瞬间,我的头脑里突然出现一个意象,就是在一家家庭旅店和一个所谓的要好友人喝酒。我似乎从来未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呢,与其说来,我需要的就是发明这个朋友的出现,那一年我26岁吧,四年前,我还非常年轻,相比于29岁而言。如今的时候我看起来,都是很年轻的,有一段时间我在思考文字当中表现出的意识形态的时候,非常疲惫,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剃度为尼,头皮光溜溜的,免除三千烦恼丝。还有我坏了的那个指甲盖,也自动好起来了,只是变成了黑颜色的,但是边界分明,总得来说应该还是很好的兆头。

那一年在后来我的回忆里也许是被神化的一年,后来我开始研习荣格的梦与记忆,意识到他所谓的用的潜意识打开意识大门,和我这种念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后来我还爱上过一个人,他经常认为我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不会适应社会斗争的深暗。于某天夜里,我在语音电话中对他说,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是你推测的那样的女孩,首先,我们不在同一座城市,其次,如果我要是信了你的邪,恐怕我也得成欠债高手。没错,我亲爱的朋友,我当时根本就没那么说,所有的离开都是默默无声才符合常态化人生。我就是那么想的但是没有说的夜晚,决定离开。我踏上了北上的火车,那个时候我已经认识了罗伊,我们刚见过两三次面,她的新世界大门尚未被我打开,我的世界还在悄无声息中关着禁闭。

想到未开的门这种意象,难免兴奋,有点像一个未被发现的世外桃源,等待发掘与探索,一旦工业化与污染,天空也将灰蒙不再蔚蓝。不容许自己当众孤独那种矫情病时不时犯一下,病况会更为扩大,一开始这个群体彼此拥抱以及感动,后来渐渐觉得腻味无趣——那就说明你不需要这样去做了,你好了。至于是否离开,它其实是个悖论。好比我爱你,我离开你你才意识到我的爱,假如设定是这样的,要么我注定失去,要么永远在枯萎不被爱的状态里孤单僵硬相伴。狠心并不能解决一切,狠心能解决大部分的藕断丝连,顶多如此。

事情同样不在于新世界或旧世界,我只是关注我怎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如果非说今天有啥坏处,恐怕就是发质越发柔软,我为我的写作付出了许许多多,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也别攻击我的想法,我也不拆你的台。我不爱出门,据说晒太阳可以补钙,这话是我妈说的,可问题并不在于补钙,究其根本是我根本不在意世俗生活,我是早就发现我这一点了,一旦你让我揭露现实的东西,我就会非常微妙地激怒你的内在红线,我还是会给梦幻女生留下一点点泡影。我明明从来不相信爱情,讲述人生,我也未必就不擅长。补钙的事一律靠后,恐怕事到如今,我大约就是缺钙了吧。也同样不是最重要的事,噢,对你说一下,我的口头禅就是:这个根本不重要。至于重不重要,我也同样都会这么说的。我觉得不重要,我觉得重要,我还有一个朋友特别爱这么说,我很讨厌,结果讨厌的东西容易被人吸引过来,比如说,我是这样的人。这个朋友被我消除了,朋友仿佛俄罗斯方块,对齐了就能够通通消除。我亲爱的朋友,你,你们,欢迎来看我的人生模板,我的奇幻堡垒,它无论好坏,摇摇欲坠什么的,我终究由它渡来的我此刻的存在,与书写,讲话,对话。

我并没有忘却,此刻与方式和罗伊讲话的我,产生如上想法,对我而言每时每刻不缺乏想法,记录下来也会是漫长事情。让我写作等于让我源源不断开采这些矿藏。会否塌方有否价值,我也是不知道的,当宝石面对外部的世界,就不是我的宝石了,即便它仍旧还是我的宝石,那个最初的宝石。

生活是一场体验,具体又会是一种荒废?我打一个问号,结果再说吧。于孤独我而言,发明出了罗伊,当她真实存在着,你可想而知肉眼可见的无限兴奋。我要的是同呼吸共命运,一个不快乐的人要得渴慕得始终都是这样东西。可惜幸运的家伙不是太多。幸好还有一座失忆之城叫做文字城堡,也欢迎您来专注于我的废墟开采流程。生活是一场体验,发明也是困难的事,一个对人过敏只要见面就要不停喝酒讲话的人,独一无二的接收方,这个作为载体的朋友亦无比重要。质地异常无限地重要。


02  心灵故事


我写作一般喜欢坐在我最喜欢的沙发上,俗称贵妃卧,我妈刚追完剧,她吃饼干的饼干渣硌到了我的脚丫子,只不过我穿了袜子就没有事。她最近或者说这几年越来越像她讨厌的那个我了,人都是这样,一旦改造完你,自己则会转换过去;仿佛是在寻求某种精神的填充和平衡。我也讲不赢,我现在很不爱听她打电话,你说你和某工地大哥聊他自家的装修,怎么地,人家能让你赚点钱不成?按理说我不应该这么说,可是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也没那么多的该不该,是不是,行不行,成不成。我就觉得这种行为是浪费时间,如果说我的人生有什么转折点,基本就是她耽误的,她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其次,她不喜欢听我讲电话,对于我谈恋爱的对象基本都挑剔,或许我会死在目前这个房间而一事无成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从那一次喝酒讲起,从那里通向这里,还是说从这里通向另一个地方,我说我最近发质越发不好,我妈说可以考虑剃光头,抹点生姜,我知道这肯定是好意,可是我总觉得没她这种心态我肯定就是乌黑茂密的头发,用不着什么皂角何首乌,虽然说我并没见过什么具体真实的何首乌,如今网络时代,有些东西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我妈如今也会了。我对她从来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们的相处相知就我而言,大约就像这沙发上的饼干渣,虽然不至于怎样,不会死掉,终究折磨的就是心灵上剩下的那一点最后火焰。我对她,产生的情绪这些年我只字未提,以至于我文本形态曲折地却都指向她,我不试图讲给她听,她肯定不能够理解。我第一次去喝酒那次,她满世界找我,我非常讨厌这件事;我觉得她想控制我,我向东她希望我向西,没有相同的方向,如果说我们的分裂发生在什么时候,大约是在我16岁就初见端倪。她接受不了我任何一丝一毫的静默,必须得说话,不然她就委屈到大哭,这是我非常讨厌的事情,然而我并没什么办法。就说现在她放心大胆地打电话东扯西扯,主要是因为我不打了,很明显,我那么做的时候天天状态特别地好,头发茂密状态充沛,她则一脸虚弱。谁都希望在一个状态里做顶配、强者,我不打电话几年后,她逐渐开始流露出她自己原本讨厌的一面。包括我如今书写这样的文字形态,我肯定不会给她看。我人生初期的目标是写作,给她看,那个时候一切时代的单纯与脉搏都掌握在我的掌心,我怕她伤心。对,我讨厌她,但我希望她快快乐乐地活着,我爱她这是肯定的,我讨厌她的某种行为这也是肯肯定定的。

那是我第一次出行就为了喝酒这一样事,用三四年发明一个朋友,走到实际行动就是2015年了,那是夏季快要过去的样子,或许我也可能会记错,2014年的末尾和是2015年初也能成立。我不知道岁月之中我对她产生了什么良性改变,究竟是拿她当药引子还是我刻意为避免逐渐落体安插的某种曲折方式,终究成为药渣的是我。我想,这也没有本质区别,站在此刻,都是一段旅程,一个经过,一段回忆。是否逻辑缜密又或严实合缝都是同一回事,感性代表生命,理性等同于自断经脉。我想对人好,可是终究什么也不会剩下;对人好又让我疲惫,我想有人如我这般对我好。太难……

现在她在另一个房间打电话嘚吧嘚,我格外腻味,但是似乎我的人生已经关闭上了某个电源,让她彻底放心了——其实也未必是的,我就是始终把她放在心底,有些时候我的人格看起来十足凶险又反社会。就拿最近她追的《狂飙》来说事,我觉得虚伪的她觉得真实,我觉得真实的她看不出玄机。我的意思是,她会承认我说得,但是不会内在深处尊重它们。她并没把我说的东西当一回事,我人生大部分时光都是用来和她作斗争,我们相爱吗?似乎,相杀恐怕又是非常隐晦的,我有时想过像哪吒那样,要不要削肉还母。本质上我并不认为父亲的不在造成了什么,我最厌烦的是那种柔弱的哭泣,她知道我会妥协,会害怕,会退缩。我还谈不上彻底脱离她的掌控,我可能还不了她什么。从某种状态来讲,理论上的认同没用,什么对什么错,唯有感性吸收了才有可能行为化,人们像我这般考虑事情的几乎等同于零。这是我的孤独大道畅通无阻又四通八达。

或者只是我认为她哭泣柔弱,强硬的哭泣也未必绝无可能。当意识到都是想法,不过想法,路边野花随时绽放又熄灭,都是正常的事。

我最大的梦想是谁也不靠地走出去,彻底不回头。如果你说这是表达恨意的方式,恐怕就是这一点,我拉黑删除挺多人,其实我最想拉黑删除的是我的母亲。我对她的恨必以自伤来告终,我又一想我下不了手,自由需要付出代价,我每当听到她在电话里给人卑躬屈膝地讲话,我就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对于她我并非没有心疼,可是哭了这么多年,我真的麻木。非常疲惫,我有时会思考,其实我从有意识开始就思考,如果她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就的确是一个人了。我总说我会选择自杀,虽然我可能真会如此,然而缘故却并非相同。我必须搞明白我为什么就感到如此的麻木?对自身冷漠的绝对认同?坏人知道他是坏人吗,猫猫狗狗知道它们是猫猫狗狗吗。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一个奇妙世界。我们有自己传奇表达演示,它们也未必是他人喜闻乐见的。成为某种形式,内容被传送;成为内容,内容软绵绵没有经络。它们的中间,是目前这只蚂蚁艰难爬行的缘故,爬行即探索,探索中发现。

首先,在我的家族中,一切需要自主意识的事,她从不为之主持公道。基本的公平感老早就被破坏了,所以当我只是阐释一种现象的时候,有人闲得过来说这个人其实就是我自己。我首先感到的是悲哀,每次我和这种人去理论的时候就是在浪费时间,我试图对母亲说起这种事,她不知所云,不知道我暗指就是她本身就是并不成的促使枯萎以至于腐烂的我,我曾经声泪俱下,那次我喝得特别多,我问她,如果我死了,你开心不。到了这里,你可能觉得我就是个混蛋,还不懂感恩,没错,我就是不懂感恩,如果你这么理解一点毛病都没有。道德大棒抡下来谁能得到完好无损?不可能的。所以我不说,我对谁也不说,我唯一感兴趣的是如果对方无意识做的就得谅解对吗?是啊,都是这么说,不然浪费自己的时间,我想也有可能是对的,我思考我的意识形态是歪的,正在于我从未真真正正表态,我不是你,我的母亲。我害怕一些从未发生但是从她嘴中构建出来的事实,她在年轻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吃饭,会说她气到吃不下去饭,扎心,我不理解如何感受是扎心,生活是你选的,不喜欢就另起一行。我从不觉得我这种想法是混蛋,毕竟我从未说,如今父亲也已经不在,听着像是废话,我就是觉得得到某种对待你就必须成为对方的塑造。她还会说,如果心神恍惚地出门,在家中生了气的情况,出了门很容易出事情,比如摔了,被车撞了,都有可能。首先我赞同这种说法,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说法呢。我和我爸不惹她生气就没事了,我想这才是她想要说的,可是直抒胸臆也未必会有人听懂,我被动听懂最初并无选择。

我害怕她讲述的故事内核,非常恐怖,虽然她完全不知道我是害怕那些后果去不得不理解她。理解她就是我如今彻底疲惫的缘故,对生活没有基础所在的信念,缺乏信念感,如同流浪魂魄。我的聆听已转化为现如今我巨大的倾诉当中。写到这里我再度意识到,它将是无法被概括之文字。自由散漫却中规中矩,挖掘能挖到一切深度。或许我应当忙起来,就是人们所谓的赚钱治矫情。首先我需要适当的感性,不能平衡的时候就是理性的太理性,感性的太感性不能够调和。这句话对与错,丝毫不重要,就想说人是人,并不具有建设性。我需要建设性乃至于我在意建设本身。人会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当然。

没错,我的朋友,我反抗了,就要从2015年的第一场酒说起。筹划起来大概花了前前后后三四年,也就是说从2011年左右我就有了类似的想法,我原本有一个自己找的工作,但是她说,你既然总要找工作,不如就去那个正式的。我想这话没毛病,我离开上一个单位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她说你自己看就行不用问我。对哦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需要问她,我有独立思考的头脑,而且还能写作,自由恋爱,我为什么要问我的母亲。行,我会保证说清楚为什么,即便它不符合人文逻辑,也要符合原本事情发生的逻辑。

因为,她只会同情而不共情。这会让我忘记了自己有自我判断的力量,即便辛苦,只要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不是傀儡,也是好的,我也的确曾经非常渴望过一种超越一切理解的共情而伤害了绝大部分关系,但是我并不后悔。我一直在思考我究竟怎样斩断我在情感上对她扭曲的情感基础与存在,而不是在关注她改变自己配合我真的共情我,你知道那不可能。你还需要知道一点,以往我工作时出现任何一点问题,倘若我同我的母亲谈及,她首先得反应都是必须卑微,她的感受是如临大敌。也是我不愿意跪着做人,我就是想做个人。

无论活在城堡还是说走出当下对我而言都并不容易。最初我会想,如果我质疑母爱那我就人将不人,其实我并不是质疑,我如果真的彻底怀疑,也就没有这样地一说一论了,可是这些话我不写出来,不会有人知晓有这样的事情。只要它存在就是合理,它的确存在。就是事实。

我要讲述的是,母爱如何塑造我,而我如何挣扎而后回到一个貌似自欺欺人的城堡,或是当下未必可贵的状态。我还在努力,我想说的也并不是这个母亲本身存在的问题,就此而言,我只是非常广义的世间的所有母亲的女儿,一个真正的孩子她到底会需要些什么呢。文本已经很多了,我想说的恰恰是,我要写出没有写出来的独属于我的眼睛挖掘比你看到的隧道中隐约光明的视角。我当然爱母亲,她也爱我,然而我们广义上很不幸,非常难过。她不快乐,我不快乐,我并不是说谁得到了什么好处,情绪到这里也没什么用。这种憎恨并不是指向任何一个人的,这种愤怒恰恰接近于生存本能,人类最基本的能源是吸引,即相信着自己可以。

哭泣,或不作为就可以吗?当然不。什么可以,我也不知道,我打开车灯看着眼前的心路,我坚定不移就要这么做下去,我就这么写。实际的心灵故事就是这样的东西,我曾对某些人谈论过这个概念,他们拿走自己吸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我也是书中加上思考所得。我此刻的书写就隶属于这范畴。我想前面的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晰,我采取了非同寻常的口吻探讨这件我从未达成如此深入的地步,没错,如果它得不到价格,那么我要的就是纯精神性的东西。意即从某种状态的剥落,和剥离。

我需要知道我的精神内部每天引爆的是怎样的故事,人生,婚姻,工作,孩子,关系,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就是这些。注意安全,按时休息或起床,保持愉快,不想别人,都没有错漏。然而也需要知道有人没有能力忘记某些东西,也不想要忘记,执念是伤人,可是谁不想死后多被记得一天?谁说脆弱就是活该受痛,强者因为强而所以强,得了,这种理论我不需要知道,更不听。我要的是超出此刻、哪怕一个时刻限度的理解,能够打开那扇门,我曾经给予过的,没得到过一次同样的。譬如我会记得一个死去的亲人,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被忘记,其次,我不希望这个人被遗忘,应该比我更痛苦的人已轻松过关。或许,这也是感动自己,底层却也有我深楚的需求,未被满足。


03  天真与感伤的女儿


然后,我们在海滨这家18元一晚的家庭客栈吃酒,全然谈不到秉烛夜游,姑且算是就行。也别要求太高,我们上午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我让罗伊带了毛毯还有电热毯,我又带了许多条速溶咖啡和红牛,其实我也明明知道到了那边,不过50分钟左右的公交车程,什么都可以买到,可是我要的就是这一种感觉。我承认,或许作为一个独自发生的个体,没有是非优劣之分,毕竟有现实层面和梦幻层面,由梦幻转化才能够有机会通往许或纯粹的精神空间。为了这个空间,我准备了很久,我说过,我的母亲她非常敏感,她使我敏感,我觉察她的敏感,我们终究敏感着对方的敏感,如果你让我复仇,至于为了什么且不说重要,我会把子弹对准我自己。我却不能改变写日过一日力量的削弱和日常杂音。它们告诉你,你应该走出看外面的世界,而我第一想填充的就是童年的沙丘与城堡。当我对罗伊第一百万次说我非离开不可的时候,我转述我们的对话给母亲听,她会有几种反应,其中最为奇异当属她说觉得我是办大事的人,就是特别狠。在2011年的阶段我从来无法反驳她此类形态的表述,主要是我觉得我被她某种形态地裹挟暗度陈仓,并且对于我的人生也没有实际价值,我说不清楚,可以见得我缺乏系统思考和基本阅读,且阅历尚且不足以抗衡这样的一种语言就生存阅历带来的遮蔽,而应当采取怎样形态地抵制。后来我静下心来如坐在莲花宝座上开始长久阅读写作的时期,以过去进行式对她描述时,她改变了语言口径,她说若罗伊不回头那是罗伊和我不是同一种人,回头了才是同类,才能够长长久久。我首先诠释到她似是对我安抚,其次还有一些非常模糊的东西,没错,即便在2015年那次喝酒的前后时间里,我对于母亲的这种表述方式还不是很能理解。从很小开始她最为期待我的方式要么按照正统按部就班,要不然就是没有办法无能为力的,如果自己决定就只能自己负责,虽然她并未直说,但是幽幽目光指向就是这样的一种比责怪更精微的绵里藏针。可是我比她清楚一点,我有别的事要做,是我要如何陈仓暗度?你这么讲,我并未有别的意见好反驳。是母女至亲怎么了,人和人的缘分自有定夺,站在今天的视角我一言不发,有时讨论下文本即作品里的某种形态,她对我说出一种更为隐晦的指向,她说一切都太难了,没办法,可怎么办,我不是不知道她对外部世界那些朋友们卖惨时是给谁听的。可能你觉得这就是寻常的亲子关系,我想也没什么大纰漏,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可是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个事实,在我有机会的时候我为何留在她身旁吸收这样的一些语言能量。首先,我担心别人取代我的位置,我是这么质疑过自己;然而并不是,我担心的是,再也没有人吸收她这种语言能量,也就是说换个人的相处方式,她会无意识从交流层面放弃我、弃绝我以至于我的存在从被折磨到不知道受谁得折磨。这么讲并不夸张,我需要她的这种语言吗,我不需要她的这种语言吗?

母亲希望我和人的关系里要占据一个高地,意即友谊第二,比赛第一。我不止一次对她说,我没那么厉害,我想要的是彼此爱的融合。后来当我喝多了,罗伊用毛巾帮我擦吐在我自己头发上的秽物,我流露出丝毫惋惜沉痛,母亲不动声色投以同情,她说她懂这种感觉。如果是共情她会明白我只是做了一种隐喻的处理,就算我这种说法有点儿复杂,然而就好比对于母亲对我多年的付出和养育本身,倘若她不能直接站在罗伊视点看待问题,那么她是否也不赞同自己的种种语言口径与言说形态。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脆弱到不信有人可以无条件基于天然爱我们,这就是她曾无法为我主持公道的缘故。我早就知道,我看破不说破。同情就是母亲的爱,我当然懂。可是很难过,这种难过是理解就不能离开,刻意不理解就必然自伤的东西。一切的行为都有早年塑造的基础和成因,能否解除某种创痛以至于广义上全人类的创伤以及隐疾,我相信人类是共同体。这一点毋庸置疑,何况是我与母亲,乃至于我与罗伊。当她可以将我绝对至善或施以同情才能成立的事实,如我不接受这二选一,她就会是一个麻木的石像铸造的母亲的一个形象,或广义来讲的某种心灵的神性声音。一切的爱都有条件,即便无条件也是某种说法在诡辩,我并非不知晓。可能这种爱需要她绝对面对自身薄弱,据说我是要求太高了,如果说我所有的恋人告罄,我最终的内心希求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平等之爱,他们无疑会嘲讽以及反讽,宝贝你好天真,好可悲,好狼狈。是的,亲爱的,我就是,怎么了,我天真,可悲,狼狈,但是我说的也是一个事实。你别说你就真的想清楚过,你只是明白母爱有些条件一旦引起质疑它可能无药可解。我不是不懂,我只是想说,可以进去看看,然后出来。有什么关系,都是心灵层面的折叠,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至善或羸弱我非选一种,我诛自己的心也要,心甘情愿。人是不是环境的牺牲品,花草树木,一草一木,蓝天白云,孩子是不是父母这个环境围场天然的担负者,如果孩子的感知力异常强大,是不是就活该如此,即便受罪?

在折叠之中走过一生?我的思绪飞扬,我不需要受到谁得认可,我的思绪飞扬。当我不想那许多外界,它才具有表达之本身意义。

有没有解。它不一定要有答案,它只是心灵行驶浩瀚海洋之过程。譬如我绝对抵触以侮辱自身存在尊严的形式而成为,譬如你是一个倾向于原始创造的创新者,你想当一个作家,你就是。我能讲好一个故事,我也能不讲故事本身,我能慢慢陪练等待母亲成长,我也能一等再等。否则你可能会以为我写作是逃避生活,如果你知道我每天醒来都会第一时间考虑到人生苦短,时间无多,而做出的选择,无论它愚蠢与否,都是我真心所向。可是命运呵,有她就没有那些朋友们,她微妙地扭曲他们打压他们的好意,也许其中会有丝毫别的意思,只是有啥关系呢。我想说,她感受到某种以自身为基点的危机感,我也懂。你让我转身就走,回头是岸,偶尔回家看看,她待我表层的生疏的客套,据说大部分亲子关系都是这样,多么令人心痛,我反而愿意作为水泥中浇筑的亡魂。这是一种执着愚蠢且寻求不可能之平等爱意分配的盲目期待。我不否认,我总在期待,期待我的爱,开花结果,有收获。我得到的是基本的日常范畴的情感支撑,母亲们的要求据说始终不变样,报喜不报忧,有你也不要报,因为解决不了。你想要更好,你搞出了事情,你自己负责任就好,我们不想知道。这是强烈的对排除生存本身精神存在的抹杀,对,精神太贵,我要是对她不忍心,她却也支付不起这个价格、代价。她只能同情我可怜我与我抱头痛哭,她无法理解共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当然如此,我除了可爱的样子,要么就是作为宠物的那种凶狠随之而来被削弱力量的同样可爱,我怎么能有主体意识呢,我的意思是,我在与她同在一个时空必然以失去自我作为支付的代价。这就是我部分实验的核心部分的阴影以及碎片部分。我有时很不愿这么说,这样讲,我觉得它们就是事实,表达充其量多么无力?

今次我准备对我自己,你,无论你是谁,说明白。我不考虑它们的世俗逻辑,是我存在的,我一切心性原本是啥就是啥的逻辑,我不为自己辩解,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也知道它说深了会通往爱情之不存在的事实

即便化身为罗伊,母亲也看不到我因早就明了不能两全的痛楚心境。她接受因为残缺而抱憾若无缘无故的共生,保持距离又能够得以保持关联的版图,她并未说过,在这世上你可以什么也不是,只要你是你。这是我最深的心伤,并非是因为我不懂事,我都懂,没有被看到灵魂的生活,不过一具行走的肉体。

我猜测,她要的就是这个,爱情里面的投射方,主要是男子们部分的诚切,朋友们,长辈们,受到社会的洗心革面地规训,你怎能考虑你的痛楚,而不理解我从未有精神生活这一实情,作为基石的上一代广义上的父母兄妹不都是这样么。凭什么你说,无条件的祝福那么重要。就是重要,非常重要,异常重要,如今我越发貌似状若虚弱,是因为我一直都在给出这样东西。你给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可是还来还去如此到了头,我本意不是还,结果成了我需要的时候就是让对方

其实这种想法正是因为无条件的部分弱小,才会成为你给我要,我要你还,我还你不能不要,你不要就是不与我相关,没错,错综复杂。这样也并没有扯得太远,我在探讨广义上的予取予求,还是说,我不要你就给——这个最为霸王条款的设置。爱情之不可能,对于母爱等同于无条件的高标准严要求,皆因自身庞大悲情的笼罩,不能求得第二个似母亲这般实际看懂你悲伤未去识破,实际当然,遇到新人势必有伤害,你不希望她放手,她当然也从不想放手。怎么还,还不清,怎么给,不能不要。

事情还停留在一开端,后来我同罗伊带着电热毯,咖啡,红牛,毛毯,三大包两小包艰难跋涉在那一天的不到中午开往海滨汽车站的34车上。我们坐在上面一言不发,我们觉得有点累了,力量开展的新鲜旅程我写好了脚本,可惜的是罗伊不知,母亲不知,我自己属于在想象洞开中半明半暗。我说罗伊,一会咱俩去买酒,然后买麻辣香锅,她点点头,我们经过了华河站,然后就是怪楼奇园大酒店了,接着下一站就是海滨汽车站。我们的度假开始了,为期一周,我希望它能奠定未来里面的根基,至少要绝大部分是如此,就在这一周,决胜于万里之外,是啊,超过了一切的程度。对我而言,要知道对于放大爱的表达都是困难,于我而言。我就试试吧,我对我翘首以盼的灵魂这样讲。是的,试试吧。

任何尝试都不容易,对我而言,对任何人而言。我最近总有一种一切快要到尽头的悬崖绝壁之感,我想要的那种频率是低频的高等速率,属实为难每个人。可是我必须得和我自己相处,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准备从废墟里慢慢爬出来。这条路竟然是条死路,我一生最信仰的道路,竟是死路。但就是,承认也并没什么了不起,就是事实。


04  示爱都是坏本质


我每说一件事罗伊都会投以惊喜伴随惊艳的目光,她就像《左耳》里边的小耳朵那样紧紧跟随着马思纯扮演的黎吧啦同学,我无法想象,如果青春必然就是一场大雨留下的痕迹,那么我的青春就是后青春的划时代的存有。我得承认很多人对我表示友好是没有目的的,可是我不能够释然对于母性里我作为女儿判定的一种天然不可或缺的背叛。如果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你,那就是你,可是你懂之时必然是以我消失的虚空形态才能够守恒。我当然理解,我用文字表达不能表达这才是文字需要扮演的重大意义,于我而言,于每个人也在不同程度自我压强受苦受难的人心。枯萎的花蕾。是的,我知道我们都很苦,我们报团取暖,可是我习惯了不信,我必须束发前行奉了我的道,不然心怎死。若要让一颗活生生心就是要涅槃冷寂,难点在于不断让无目的的人得知你的无心

就好比你的无心是必须揭露自我构陷的事实。而我亲爱的母亲,请来这废墟一下将我拉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说出我刻意自我构陷,世上所有的母亲请识别作为女儿所有的渴念,至于能否因为希求而得到,我就一再一再描绘我的坏处,你要知道它是我心灵年久失修的故事,你还要知道我已经接近被这故事的核心埋葬。

还有一件事也要说,来到世间顺着那条通道,看见光,然后呢,看到这些光以后,母亲必须爱孩子吗?如果生活就是表面那样,是不是停下转动才是智慧?如果表面不能够将你满足,真正就是惧怕悔恨带来的胆怯心理。实际我是一个什么都要的人,或许我不配。其实,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什么都要。

母亲,或罗伊,你们两个人一起联手来救我,就不可以就这样难么。在我不出示答案以前。我想选择去。

不要怀念我。可是此刻我们才刚刚登上34路接近终点的时刻,还有很多可以不去,还有许多不必尝试;但一切又是必然而然,一切有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都懂,我却知道,你们一定认不出我。是我要得太多,我毕竟决定留在世间,以寻找母性的永恒不可得之爱情而生,不然我就会寂寞而死。这个母题我不去碰,不得瞑目只可永垂。作为这样的我如何怨怼也不可能,我只可以让我的希望不断不断夯实压下去,我问不出口,为什么,凭什么,算什么,我只是想要一点点我之于是我目的性的一点核心证实。我甚至想说抱歉,我又不算全错,我只是对于它的寻求陷得太深。我是知道。

半明半暗无法放松,我总在思考为何如此或下一秒会是什么,而并不能如行当下,于是它对我那么重要。直到我们住进娜宝雅栈的时候,天已接近傍晚四点半五点的时候,我说过,这个故事我必须讲,我没想过会是今次这种讲法,请谅解任性妄为,却也是唯一讲法,我的确觉得伤怀,然而一切又并未发生什么。怪我,我总是这样,我的节奏频率就总是如此的,不是改变,它们正是我的呼吸。

主体是什么开始不重要,因为,理解我本就困难,我准备彻底塌陷下去的时候一定是我再也没有办法了。这样的表述是几近失声以及泪落不过也并没有关系。我相信一些事情只要采取一点偏离就能够挽留,我是在挽留我的魂魄,不要太快就飞行。有的人短暂地懂得,而悲伤的表述需要怎样充沛的能量不说就会知道。

我们都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那个说话方式,真我大约就是如今这个样子,你看,我已经讲这么多了,故事的行进还在缓慢前行,不用怕,这是我的内外兼修,我并不怕它骤然变得稀烂。我才不怕咧。你也不要难过,有些人尚且不如我,即便乱套,稀烂,我也试图修正和设计,我在自救,已经尝试。对自己施以援手,愿望你懂。忘掉未够思念慢,我每次特别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到谢霆锋的一些歌词,这就也是一句,我觉得它是告诉我,是安慰我,是说,我的灵魂破晓尚有希望、可能。

我们购买了一切必备的用品,酒水,吃食,一切的一切,我为自己感到满足,仿佛重返了童真时刻。我并不知道它能持续多久,当你知道一个始终几乎永生不可能活在当下的人为了追寻这一刻的所在,颠沛流离,只是为了放下的必然转接地,是这样的,它意义重大。我绝对相信有人不求证就会明白,可能我忘却我的宿慧沉迷于此生的某一念间,或许,这就是红尘翻滚。其实我懂,我又不懂,我知每人充满智慧,不动即如来,一动就不是了。非常愚笨,我很惆怅。

我们开始喝酒了,大概从八点开始,我们说了一些话,有些我不记得,有些记忆清晰,我后来无数次梦见过这个地方,却一次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明白心灵的破碎其实缓慢,我还明白修整填平更是无限多时间,只是一想到若最初就是设计,菩萨低眉,压于五指山下的不屈不挠原本也是某种至高无上但并未转化劣根性罢。我不清楚,不晓得,我只是想说,我们中途买了一次酒,大概24罐,后来又没了,我俩人几乎海量,中间她说叫个朋友我摇头否决,我说你我这个状态会把人吓到,她一想也是。到了凌晨两点半我俩几乎到了仙儿的状态,然而我还保留一点滴神智,或许罗伊也是。我想,喝酒就没有丝毫没了神智的事,冲突和期许就是在这里了,对吧,我亲爱的朋友,或许,你是我自己,我醒着做梦时我们也是共同体?我想是的。

我已经很久、很少没絮絮叨叨对着自己讲话,亲爱的,我看着罗伊在二层楼的房顶蹦蹦跳跳,我将枕头丢出去,她忙不迭去拯救枕头,而我这种绝望之人,知道一般来讲她无法不在乎设想枕头无法回归的事,老板会索赔的。我心中明白。到目前为止是热身,我也没想到下一步会怎样,后来我们又没酒了,这时都快三点,或者时间也已经不够确定。罗伊说跟店主借一下电动车,看看远处有没有卖酒,过来时记得有一家贴着24小时营业标识,我一边同意一边让她带着我走,她说不行,这会儿她都迷糊带不了我。我们却又不能不喝,就这样,我同意了,回到房间我感到孤单无处不在,我也意识到这是某种造作的渲染,我仿佛觉得有些事情就要由我来制造和发展,而且是正向,且说只是我并不适应罢了。后来也一再证明我对于表达的无法适应,我觉得一切说出来的都是虚伪和刻意。很小大概七岁的时候放假回家,母亲会突然出现在我和小朋友玩耍的对话语境当中,突然斥责我戏弄对方,没把对方当回事。记得那是一次上厕所,我对小伙伴说你快点,我就开始胡扯,我说你还拉几下能出来呀?伙伴说一个次数,我说快点呀,几下呀,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更小的一个时期,母亲天降神兵,说是不是有病啊?净说这没劲的话。她也许就是这么看得,或许今天我看别的孩子如此也会皱下眉,但从此和伙伴在一起我就提不起神儿,低头耷拉脑,伙伴单纯没有觉察,从此我就渐渐淡出了和这个伙伴的友谊。还有很多次,一次是我没好好回答楼下小朋友的话,我就是觉得有趣;另一次,在同学家玩水后来人家没有怪罪我们,母亲对我这种行为非常抵触,我知道我不对,难道应该在自己家玩水更好吗,我知道也不是这回事,她那种全知状态带给我对于探索世界的退缩,是这一点;还有一次母亲突然对我说,一天和比你小的一起玩有意思吗?有劲吗?是的,她一般都用有劲没劲来表达事情的意义与价值,家族中的老姨和某个姨妈大抵也是如此,我后来成年明白这也就是随口一说,只是母亲们并不会为了随口一说说上一句真实的道歉,一句共情。换句话,你心情不好是你想不开,不会是我们的问题,怎么可能呢?我也不忍心直接甩过去,况且那样就等同于你精神有病,你有毛病,我没有毛病,我只是说它们难道不是事儿么,也是,《狗十三》讲得是啥,一点童真需要演绎了,《隐秘的角落》朱朝阳如果直接说父亲为啥用录音笔,会得到什么后续后果?我们都知道,我们才会喜欢看,《甄嬛传》熹贵妃不隐忍,《如懿传》如懿不退后为进,一切的一切,就没可能,还有一个剧叫做《苍穹之昴》,自始至终母子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也不是想说多可怕,不由自主就要被啃几口下去,你要必须忍,我开始明了,但是我仍会忍不住给情爱题材一个华丽丽结尾,虽然我自己都很难信服,哈哈哈。

她们要的就是自我占据的某一点而并不是不经由这一点体现更遥远的一方,我不是不懂,只是太多以后,我也开始萎缩于原本就存在的似是至高无上实则并不存有。

我也很难过呀,然后我看见罗伊拿着两大提啤酒上楼了,我就坐在楼梯槛上说,叶,你要开始演了,只要开始你就熟练了,熟练了就也许不会难受了。每当我的母亲对我施以同情特别是在我离开罗伊之后,我会公开开怼,不是那回事,我觉得这个样子就挺好;我看着母亲忽然惊讶到不知所措再到镇定时刻,我有一点报复的快感,可是我这么做的意思是啥,对呀,同情才给你一点日常嗟来之食,不同情,你讲共情,那就是你得比我强,你可能不知道我母亲认为一个人写作上来投稿就得成,不过就一直投,换言之不能有自己想法,为投稿生为投稿死才行,不然写什么呀。当然她并不知道我一开始是为什么写,我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心似空了那么难受,无法呼吸。

这种表演本身在很多人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被合理内化的,有一次我假装乖巧她快速揭穿,面对不被揭穿的本身的静默,其中可贵也就在于以不变应万变。最初的我的样子,那种焦虑也许是正常的心灵,没错,是我离自己心远了。挺多事情让我感到畏缩,能量依靠麻痹大脑才可以,可是一旦麻痹就觉得在某次对白中丧失了部分的。一次一点点,如此也会很恐怖。我不喜欢很恐惧这样。

麻痹了才可以表演,惧怕被识破的女儿。惧怕被识破的悲伤雨夜意象中女儿。其实,它们未必是由心而发,似乎总是你的语言决定了被理解的位置。而情绪影响这个位置的稳定。

总之我开始了我的表演,我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好后悔,不该让你这么晚去买酒,我后悔死了——没错,这就是我划时代的第一次因为滞后表达关怀而自我构陷自我怀疑的第一次其实正确的发声练习。姑且论之为,爱的发声练习。

为了我的存在而发出的声音,我心中明白。

可是你不知道我怎样支撑下来不适应这种语境带来的矫情,我告诉自己,没事,大不了你以后再坦白,就说你是成心那么讲的,得到对方的最深理解,对方会更为抱持深入。事实是我并未得到,是我要得太多,我明白,能给得开始就给了,只会越来越糟,我保留这样一个一个微小示爱本身的进阶,却一次一次附加了心灵债务,母亲的视角这都叫讨好,我真想成为她最拉风高贵女儿,然而,我却做不到。对人对事,你不做就没人感应到不就是这样吗?她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平白无辜全部放弃,人家先天对我好才能得到她的肯定。对,她得肯定那么重要吗,现在看来当然不是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对你娓娓道来,我虽然没有多好,但情况也未必多坏。心灵事件永远留在刹那之间引爆,你需要明白,我的亲爱朋友。

这本身为什么需要出去又回头的往复,这是问题关窍所在。扭曲的扭曲,温暖似爱,暗黑的暗黑,吸引注意力的期待被转化被引渡。

罗伊惊讶到感动,她将酒放在地上,手足无措与我拥在一起,她说从出生并未有人这样在乎过她得安危,于是因此我有喜有忧,我觉得我欺骗了她,我背负了沉重的心灵债务,直到几年后,我一次一次提示她我的坏本质,我还强烈追求的东西又归回到那种公平性,非同情的共情。她已经做到了却于我而言并未做到。我对母亲说我们的部分对话,母亲说,如果是同一种人就会回来,亲爱的妈妈,为了你,是啊,你没让我如此对吗?我已经快是孤家寡人了,但是我就成了你心中最厉害的女儿了吗?看,我未必没活在任何一种审判体系里,爱本身就是自我审判,不能向外,于是就要向内。后来的今天我基本都知晓,然而我也尝试亦真亦幻地示爱,我仍旧不适应,特别不能适应。我无限焦虑来自于关系,我总是想着,两不相欠,大不了不要在一起,就一拍两散。我想要真挚超越理性的一切的持平,我要你坚定地告诉我,你得需求没出错,你只是太纯粹了,你真的没错,我理解,所以我回来,我们不分开。我一再破坏,等待它;可是我不开题,也就永无等到之可能。我并非深刻,我只是对于这件事欲求太久,这是我的心执,是我错过我自己最大的错。其余都可忽略不计。

比复杂更复杂,大道至简本身能够获取的能量,我尚不够适应。我心底会觉得空,假设,其实,它是对的。这个空的觉察与吸纳。

我说你救救我一边推开人群,仓皇逃窜,倒是有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看到我心中有一种伤口,似无法填平,永远不能,虽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还是离开了,我能不害怕吗,这能用一句缺爱就一笔略过去的事儿吗,我是为了说谁不是吗?我有那个必要吗,我没有。以前我都不相信,我还以为我需要证明如何才是我没有,哈哈,多荒唐啊。母亲总是说,这么抽象的事情你都能写出来做出来,其实我心中遗憾的确是明白得晚了,终究渴望被认可,也回不去的旧日时光,然后也不能偿还的某种期望。我似乎只能灭了人的欲,我能吗,我这不正在努力吗,还,此时此刻,再次,这个还是再一次和次次的意思。亲爱的,我的努力多曲折,我的心灵多么痛,我能理解缠绵的沟通还有对于女性角色歇斯底里的描述,难道她们不值得一次超越一切理解表达的那种保持吗?也许每人给与接度量衡的不同。

我已经于我而言能量的尽力而为,部分人接收到信号。强行出离会危险,我在寻求某种平衡上的失衡,稳定里的我个体的终极究竟的突破原始的爆破。

无法又必须得还,生生不息,纠葛中的生命力也在缠绕。

从哪里开始的结束,有期待的无所期待才会被失望。实际就是这样,否则不是这样,不必猜测基于不同人格贴片自我。


05  疗愈而不是毁灭它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都不知道。

当罗伊对我说,从未有人这样关注她安危时我才发现,或许我上瘾了。如果我为了爱而爱,算不算也是一种上瘾,可是当我意识到一切为了表演作为艺术的时候,没什么更为可贵。罗伊抱住我,我开始觉得,为何我是假的,每次她用电动车载我回她家的时候,我也都在想,同样的负载你没有而我有,而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就算是世人看迹不看心,可是灵魂看得永远就是心。

在我有一段非常迷茫的阶段,无非是我忘记了我自己是谁;于是乎我觉得我的母亲不知道我是谁,她不能够识别原本能够识别的我是谁。就算在今天,2023年4月,我也依旧能够识别罗伊的微信,可是我依旧觉得,她比我快乐,因为至少她并未亏欠我,当然也许她亏欠了其他的人。这个我不清楚,所有的亏欠尚属于连环,我不需要也不用更不必知道。我心中清楚我在采取这样行动的时候我心中所有清醒的部分会不会醒来,正是因为这个醒来给我以不明不白且不可磨灭之力量。

次日我们醒来面对的是同样一个问题,罗伊的母亲找不到他,我的母亲也找不到我,然后我觉得母亲去罗伊母亲单位找我就是给我难堪,说真的就算到了今天我也依旧感受到困惑。真的就是我的母亲在乎我的存在而不是为了给我难堪么?或许多么昭然若揭。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每次试图说清楚的时候都很想从头说起,殊不知,其实我已经从身到心地已经从头说起了,只是我还是觉得这有一定的麻烦。我是喝多了吗?毕竟有人说,你这样就一定是喝多了,不,我只是觉得还有什么是必须经历的错误或者正确。

我在对罗伊说出我的那种表演性的时候,我就有一点后悔,但对母亲的那一种表达还不一样。我总觉得一气呵成可能不同,我就在同一时间苦苦思索,每次我其实都想告诉你,好不好安居在快乐原地。我很想对罗伊说,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做,然而在三年之后,我说,你其实不必跟随我,其实只是我不随行就市,不熟悉人类最基本表达形式,我也最想告诉你,我的确担心过你,只是前后有滞后。我的母亲在那样子一种全然感受到我之感受的痛苦之中,终究知道我还是会回头,或许也没有她错误的归属,而只是我软弱的苟且偷生脱苦海。

我知道,其实我是错的,存在我觉得时间可以停在某一年。即便我不会死亡,母亲也不会死亡,谁都不会真正地死亡。如果说偿还一种给予你的东西,除非你觉得那种东西真的是后天给予你的,而不是先天给与你的痛楚,我的意思是,我怪责母亲先天给我生命!

正像朋友给我的信任不需要我去覆灭和真正地偿还。然后来说伤了谁的心。

谁也不会毁灭,后来我们继续喝酒,喝了很多,然后我们越来越好,我手机进水的时候我有些不快,我觉得是她弄坏我手机,一切都失了控。你弄了我也就得弄,来来回回循环往复的循环,所以我说我没办法一直发明朋友,突然之间的恨,细若游丝的,还有某种指向的情绪化——指出没用,它想要被全部接纳。才会真正地消失,而不是任何一种别的其它什么,真从来不是。

除开喝酒的次日或当日当下,我从不讲话。就如同我说那一次喝酒对我而言最大的创举是我抛开了自我,然而很快它就像石头一样又再落下来。我在同这样的自己做斗争。每次我同罗伊那么讲,她都觉得能够理解,其实我很渴望她像我一样有因为对复杂的渴望的痛苦,实际我清楚它没用。我终究毁灭的是自己,而并没有其他什么事发生。爱情之所以不能发生,是因不能达成这种超越。在数次寻求之中转折中流浪或放弃,我想做的这最后一份切割,其实本来人就应当有里有面,对我而言它那样困难。脸面本身倒不是什么问题,而是庞大主体支撑着的,我渴望的外部助推力没有达成,我的本意是让表演成为常态化,结果我选择了绝尘而走。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或许,我必须和解。所有的给予都标定了价格,倒不如开始就以礼相待。人际距离从来成问题,日常交流始终带来痛苦,我想冷色调不能改造我,写出来能够保证那个状态达成或许一两日的空间就已经很好。

作茧自缚的状态,喝酒是短暂透气,长久透气我是否需要沉入海。如果在那个时候得到感性的解读,无疑最好,我要的时候就证明你具有能量给。我总是给出去。

我也想让你还我也许我从未给你的东西。我爱你,我觉得我无法更爱。我可能学不会表演,我只能就这么凑合着过,如何呢。你提出的问题得到答案,沉入海,被感性识别,结果是被理性毁灭。我怪罪的东西是一次攻击永生重复带来的痛楚。

我写完了这样的一篇文章,如同漫长流浪。这个世界不欠你的,也不欠我的,可是我仍旧觉得感伤,我手上什么也没有,我手上又什么全有。我说清楚了,就可前行。

从那里到这里我已经变更了,只是时不时仍旧觉得凛冽风吹的频率。如此而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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