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细密寒凉,他紧紧身上的薄衫,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估计他是要死在这润物春雨和无边山林里了。他颓然靠在一颗百年老树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喂,你是谁?”
他抬头望去,是个穿着绿色衣衫的俏丽佳人,像是湖心的一朵青莲,纯净无垢。
“山林危险,姑娘速速离……”话未完,他便晕了过去。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晕过去的人类,细长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严肃而认真的思考着。
他醒来,雨已经停了,天气却还是有些阴沉,估计一会还得下雨;他向旁边看去,就看到沉睡的少女,微张着红唇,一只手还捏着他的衣角。
“姑娘,姑娘……”
她被他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就爬了起来,“你终于醒啦,也不妄我给你渡的一口灵气。我回家啦,你也回家吧。”嘴里嘟囔着转身就走了。
稀薄的晨光里,少女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林深处。他有些惆怅地想着,竟然未问她名字。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受得伤竟全好了。向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认准方向,他就离去了这个山林。
山林郁郁葱葱,薄雾笼罩,清水环绕;因少有人至,奇珍异草遍地,环境清幽怡人,是难得的人间宝地;这是他第三次在这里停留,却再未碰见过那位姑娘。他对那位姑娘倒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就这样的一面之缘未免有点令人惆怅,诚然他生命里有太多的一面之缘和遗忘,可是那朵在寒冷春雨里悄然绽放在他生命中的青莲,让他有些莫名的惆怅,或许这就是缘。
他摇摇头,大丈夫行走四方,志在天下,还是莫耽于这儿女情丝。跨上马背,在他正准备抖缰离去时,一身雪白的少女就飞在了他的马背上,象朵轻飞的柳絮,他的心就那样莫名的抖动了一下。
“快走快走……”
马蹄轻踏,瞬间他们便成了小点。
“唉,你就是那年晕倒的人,好巧啊!”少女看着眼前的人,笑得一脸明媚。
他想,便是三月春光,六月艳阳,也没有她笑靥美丽明媚。
“是啊,在下虞书,上次匆忙,还未答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你叫我阿狸就好;我能不能住你家?”
“好啊。”
一路上,他告诉了她好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她看着这个一脸温润的男子,觉得他并不象别的人类一样令人生厌,她喜欢他清缓低沉的声音,像是午后的阳光,让她有那么点迷恋。
不同她灵气盎然不染人间烟火的山谷,这里富丽堂皇纸醉金迷,她不喜欢。但她喜欢那个为她准备的小竹屋,喜欢那片竹林还有那汪清潭。
巍峨辉煌的宫殿,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一个金钗华服的绝美女子坐在镜前,将头饰缓缓取下,青丝如瀑。
“公主,丞相今天带回一女子,住在了与归院。”
“哦?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竟然让丞相动了心?”
旁边的麽麽看着公主精致的眉眼,斟酌道:“只是个清秀佳人,哪能有公主容颜和气度;不过,公主想来是想差了,哪能带进府就是动了心呢,听丞相说,那女子是他救命恩人。”
摇光看着宫殿里重重纱幔落下,暮然想起那年也是隔着这重重纱幔,她对那个意气风发气度不凡的状元郎一见倾心;百花宴上,父皇试探他可愿娶她,她还记得,他说愿为国家死而后已不愿成亲分去心思;后来她想去他府邸,他都以不和礼数推辞;这么多年,他不曾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她本以为,他真的是无心成家……
“阿狸,我今晚有宴会,要很晚才能回家。”他看着奋力啃着鸡腿的女子,轻轻一笑,诚然她不懂礼数,可是偏偏他看着她的真看着她的纯,就能让他心湖涟漪不断,只想倾他盛世权利将她护在他的身边。
她留宿在了他的府邸,她不说回家,他便不提,他知道她不是凡尘女子,神魔抑或妖,他都不在乎,她只是她,一个叫做阿狸,什么都不懂,纯净无垢的,他心仪的女孩。每日带着她赏花作画吟诗,她不懂,却能静静坐在他身旁,认真地听他说,看他画;清风,明月,美景,还有她,那一刻,他品着清酒,只想与她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她吃完鸡腿就发现虞书不见了,她有些懊恼,都不带着她,在这府里,她就只认识他一人,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有许多好吃的鸡。
“阿狸……”暮然一个轻灵的声音在身后想起,阿狸僵了身体,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长衫的男子,散着衣襟,倾国倾城的容颜,空灵无瑕的气质。
“阿爹……”
白彻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精致的眉头皱了皱;他还记得她出生时,就是巴掌大的一只小灵狐,先天体弱,灵力不足,千年后才化形;在那个桃花夭夭的山谷,小灵狐不是在睡觉就是跟在她母亲的身边,他一心追求大道,对她,自是亏欠良多,况且她的母亲一百年前已经逝去。
“不想回去吗?”
“阿爹……”阿狸鼓起勇气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那是在神魔妖三界最厉害的人,那是千年来不曾遇见过的绝世天才,那是神魔妖三界中最漂亮的人,而这样的人,却有她这样一个连修炼都磕磕绊绊的女儿。
“阿爹,阿狸几千年才修得人形,周围的灵狐都纷纷化形,阿狸没有朋友,喜欢阿狸的人最后都走了。娘亲说,阿狸总会找到一个能陪阿狸一辈子的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阿狸找到了吗?”
“找到了。”
“阿狸长大啦。”
话落,男子便如青烟一般飘去了。
“阿爹……”阿狸怔怔地看着白彻离去的地方,脖子上光华流转的青色珠子慢慢暗了下去,那是阿爹的妖丹,她偷来的,原来阿爹已经到了不需要妖丹的境界了吗?
“妖物,还不速速现出原形。”留着白色胡须的道士冲到阿狸面前,拂尘犹如要命的毒舌疾射而来。
阿狸迅速出手还击。
虞书走进院子时,就看到阿狸和一道士对峙,想也未想他就将手中之物扔了出去,那是给阿狸买的烤鸡。
道士被烤鸡砸中,一时失神被阿狸打中,顿时恼羞成怒。
“施主,你可知你身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妖物。”
阿狸听闻此言紧张地看着虞书,她不是妖物,她是天地难得一见的灵狐,是真正的宝物,虽然她修炼天赋不好,可是对于人类而言仍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口,最后沉默了下来,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她那么紧张那么期待,却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多谢道长,可是我信阿狸不是妖,自从阿狸来了以后,我府中众人无一人患病,我虞书还能站在这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望道长离去,虞书自奉上黄金百两,作为香火钱。”
道士一听,哪能甘心,得到这灵狐得到飞升指日可待,岂是那些凡尘金银可以比拟。
虞书抱着手里呜呜叫着的雪白小狐,目眦欲裂,谁能想到那卑鄙无耻的道士偷袭,虽然最后被阿狸胸前的一束青光打得魂飞魄散,他却还想将他挫骨扬灰。
“阿狸……”他出身寒门,总想着拥有这盛世权利便可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原来还有他无能为力之事,生死。
“真是无用……”绝美的容颜淡漠如千年寒冰,粉色的衣衫不但没有给他任何妩媚的感觉,反而让人更感距离和冷漠。白彻带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阿狸,虽然那个人类想要阻拦,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钗华服,香车宝马,容颜倾城,她是尊贵的公主,他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她自信她可以成为当家主母,也可以是温婉妻子,为什么他不喜欢不动心呢?
“公主想听实话吗?”
“丞相既已辞官归隐又怕什么呢?”
“书,出身贫贱,但却心高气傲,从入仕开始,书便不屑也不想通过攀亲来提高地位;后来,书于危难之间遇见她,才明白,有些人,你看一眼便能够放进心里,再难忘却,从此世人,皆成过客。再则,公主真的喜欢书吗?公主喜欢的,不过是那个在金銮大殿百花宴上光彩夺目丰神俊郎的状元郎。若是书为一届凡夫走卒,公主还会还愿意眷顾书吗?”
她怔然,“若她是世间第一丑人,身上无一处好,丞相还愿喜欢她吗?”
他看着这个容颜倾城的女子,听着她的问题,眉头第一次紧锁,“书经过思量,觉得,书仍会喜欢她;世人皆爱好憎恶,书也不能免俗,但是书仍是会喜欢她,因为她总能让书感觉到书从未感觉过的宁静和幸福,她的好,书心里是懂得的。”
“丞相,那她若是公主,娶了她丞相便会受千夫所指,一辈子抬不起头,丞相还会喜欢她吗?”她咬着唇,不甘心的问道。
“会。书自问还是有承担流言蜚语的勇气,况且书的才华,书也不会一辈子千夫所指。”
“那若是就是一辈子呢?”
“会,书不愿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