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丫湖故事

西辽县境内有个湖,叫双丫湖。分布在县境内的数条支流源源不断的将沿途收集到的溪水,和其它能被水流带走的东西——数不清的枯枝败叶、旧衣烂鞋、塑料水瓶、包装盒等可以统称为垃圾的东西——带入湖中。这些垃圾在湖中沉淀,也有一些随着水流穿过闸门,继续去污染下游。也许有一天,那积攒在湖中的垃圾,终于会超出水面,超出湖的包容,超出水坝的阻拦,奔涌而出。然而,最终也不过浮浮沉沉,还是随着水流,沿途沉下去,消失在淤泥里,淹没在奔向海洋的途中……


一、秀萍

秀萍用两只手握着一只船桨,费力地划着。可是那船前进的速度,就像故意在和她作对一样。这不是船的问题,因为她不是在湖中划船,她是在一片玉米地里划船。

云低低地挂满了天空,她头顶上的云,是深灰色,到了天的边缘,过渡成了浅灰色。那浅灰色又和灰褐色的水面连接在了一起。秀萍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困在一口锅里的苍蝇,而这口锅底下,还在烧着火。闷热的空气,像是粘腻的胶状物,附着在她身体上。但其实这是错觉,真正粘在她身上的,是那件半旧的仿纱短袖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上面的深蓝色、浅蓝色和淡紫色,还有一小部分的黄色,组成了毫无规律的几何图案,使得所有盯着这件衣服看的人都会产生眩晕感。一丝丝隐约的风吹过来,秀萍在风中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她皱着眉头,继续在水面上搜寻。

今年的天气真的像是老天爷在开玩笑。从下种开始,就不下雨。大田里的种子,几乎都被晒成了粉。少数长出的小苗,没几天,也被晒得枯了。只有河边的这片“水没地”,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这里春天是地,夏天就成了湖。种子化肥落下去,等于是给土地公公交税,一颗粮也拿不回来。今年这大旱年,这块地终于发了威,数年积攒的卑微和鄙视,都可以用那健硕的玉米杆和饱满的玉米粒,狠狠打压下去了。

然而,老天爷总不让这世间的弱者有扬眉吐气的机会。八月,眼看着玉米粒越来涨得越满,一粒粒澄黄闪亮的时候,就下雨了。雨下得不分白天黑夜,时大时小,却从不停歇。一个月以后,仿佛老天爷终于想起了这个未关的水龙头,雨停了。可能他还没有关严,三天两头的,还会飘一阵。

于是,“水没地”再一次名符其实。浑浊的水刚好淹到了玉米棒那么高,昔日昂首挺立的玉米杆被水泡得失去了精气,东倒西歪。大部分都变成了干枯的黄色。有一些在杆的某处还残留一点绿色的,倒是新鲜异常,仿若濒死之人回光返照时的目光,把一生的精华都留在了这一处。个别特别顽强的玉米杆,还尽量站得挺直,以保住她用一生所孕育的那根籽粒饱满的玉米棒子。然而无奈,玉米根都几乎泡烂了,再没有营养的供给,再没有炽烈的阳光照耀。玉米棒子,也就再没有成熟的机会。在这潮湿的空气中,曾经闪亮的玉米粒,一点点萎缩,干瘪、溃烂……

秀萍划船过来,就是为了掰下这些尚未完全腐烂的青棒子。灾年,山上都没有几棵青草。家里春天用全部积蓄买的两头小牛,一直是吃干草,把身体也吃得干干瘪瘪的。如今,干草垛也泡了水。没办法,秀萍想到了这片水没地。她想着吃了青玉米的小牛,可以快点长成大牛,长成可以依靠的墙一样壮硕的大牛。毕竟,她男人,她是依靠不上的。

秀萍生完大妮的时候,他还总说,不怕不怕,再生一个,肯定是儿子。俺们老宋家,祖祖辈辈都有儿子,香火不会断。她也想给他生个儿子,于是东躲西藏地生下了二妮。打那以后,妇女主任天天上家里来,让她去做结扎。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后来就说,你要是不去做结扎,你这两个丫头都没户口。没户口,上不了学,结不了婚,永远是个黑户。你不去做结扎,你们两口子的地,大队肯定抽回去。到时候,你们家四口人,喝西北风啊!

妇女主任好言相劝的时候,秀萍男人就低头抽烟,一声不吭。妇女主任开始威胁的时候,他暴跳如雷,动不动就举掏灰杷,摔凳子。妇女主任都快把他们家门槛踏平了,村里书记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一回,他举起了菜刀,要不是书记拼命拦着,他差点就把自己一根手指头剁了。

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秀萍扛不住这压力。她背着男人,让姐姐陪着,偷偷去乡卫生院做了结扎。那个女大夫下手真狠,疼得她眼泪直流。她回到家的时候,大妮正坐在院门口,嚎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还粘着被秋风吹乱的头发丝。二妮躺在炕上,挂着干涸的泪渍睡着,身下的尿垫子上,屎尿被炕捂得半干了,散发出潮湿的骚臭气。他男人脸朝里,侧身躺在地下,裤裆里是一片可疑的湿痕。一只鞋穿在脚上,一只鞋倒扣着躺在窗台上。她跨过他的身体,从他手上拿下那个空了的白酒瓶。看到他脸旁有一堆呕吐物,顿觉胃里翻江倒海,自己也控制不住,蹲在那里干呕了半天。

自那以后,秀萍男人三天两头醉醺醺的,总是喝完酒就哭,哭完再喝。秀萍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下地干活,一个人操持这个家,也过了这许多年。

想到大妮二妮,秀萍不由得脸上浮出了笑容。还好两个女儿都乖巧懂事,大妮明年就要考高中了,二妮也马上小学毕业。姑娘们回家都抢着干家务活,她们知道心疼妈妈。

秀萍继续划着船,船上已经堆了满满的青玉米,压得那船帮歪歪斜斜。她看到旁边有一棵玉米杆,挂着半大的一穗玉米,就伸手去够,然而还差了一点点。她把船桨放下,把身体朝左挪了一些,再去够,还是差了一点。再朝左挪了一些,再去够,终于手指碰到了玉米。这时候,秀萍只感觉身下一歪,她整个人都朝左边栽了出去。瞬间,那船,带着整船的玉米,翻扣了下去。秀萍只觉得一口泥水呛进了嘴里,她心里知道河水不深,拼命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水下,众多的玉米杆盘根错节,这棵挂住了她的脚,那棵缠住了她的手,头顶扣着那艘小船,秀萍和她摘下的那一船青棒子,慢慢地沉在了水底……

二、秀莲

秀莲是秀萍的姐,住在那片水没地另一侧的村里。此刻,她正拿着一把长把铁勺子,咔嚓咔嚓刮着猪食槽子里头残留的泥水。两头大肥猪哼哼唧唧地挤在猪圈门口,早就闻到了晚餐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把鼻子伸进猪食槽子里头拱来拱去。秀莲气得一边咒骂,一边把槽子刮干净,然后舀了几瓢稀溜溜的猪食进去。两头猪不再哼哼,只剩下了呱唧呱唧的舔嚼声。她倚在猪圈低矮的墙头,望望那灰蒙蒙的天,又看了一眼泥泞的猪圈,叹了口气。

突然,屋里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秀莲没有动,她只是在心里头数着响声。一声,电话是队上的,全队就这么一部电话。她男人是队长,所以电话安在他们家里;两声,她顶讨厌电话响,不是大队发通知,就是找他男人去开会,净耽误家里的活;三声,今天下午,那个爱嚼舌头根子的小姑子来了,正陪着瘫在炕上的婆婆唠嗑呢,她就会接电话,咋还不接?四声,电话铃终于不响了,肯定是小姑子接了电话。

秀莲又给猪食槽里添了两瓢猪食,小姑子慌慌张张地跑到她跟前,张张嘴又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她挺纳闷,没好气地问:“咋地啦?”小姑子哑着嗓子说:“你家秀萍姐,没了!”

秀莲一开始都没听清楚,等反应过来,“当”的一声扔了瓢。瓢掉到了桶里,溅了她满裤腿的猪食……

秀萍家的院里,铺着细河沙,收拾的齐齐整整,连根草棍都不见。靠东边仓房前头,有一个很大的铁鸡笼子,鸡笼子上边铺了几块木板,秀萍就躺在上头,身上盖着一块旧被单。

秀莲已经十几年没有踏进过这个院门了。自打陪着秀萍做了结扎,妹夫就把她当成了仇人。她也看不起他,这些年来,秀萍受的苦她替她不值。院子里站着几个人,看见秀莲来了,都赶紧迎了上来。屋里的电灯光照到院子里,通亮通亮的,那几个人背对着光,反而看不清楚脸。

其中一个年岁大的,拉住了秀莲的手,她看清了,是吴大爷。吴大爷颤着声:“秀莲,秀莲!你来了,你看看这事……唉,都怪我啊!中午秀萍上我家借船,说要上水没地去掰青棒子喂牛。那水没地哪能去啊?我跟她说了,她不听。秀萍那个犟脾气,我也拦不住。下午四点多,我看她还没回来,我就着急了,让我家二小子去找……都是我,咋不拦着她。唉,阎王爷咋不要了我啊,让我把秀萍换回来吧!”吴大爷浑浊的眼睛,反射着屋里的光,他抬起粗糙皴裂的手背,抹着眼角。

秀莲嗓子就哑了:“吴大爷,你让我去看看秀萍。”

被单没盖严实,秀萍一只手露在外头,被水泡得惨白肿胀,手心全是玉米杆割出来的破口。秀莲想起来,当年她们姐妹俩,手拉着手去上学的时候。大冬天的,西北风打透了薄棉袄,秀萍的小手冻得青紫,秀莲就拿自己的手去捂,可是自己的手也热乎不到哪里去。她现在抓着妹妹的手,是冰凉冰凉的。那一年,爸妈的手也是这样凉。爸妈开着拖拉机上山采石头,下山的时候刹车失灵……那年,她十五,秀萍十岁。后来,她嫁到了邻村。秀萍就留在村里,嫁了这个窝囊废。她的秀萍,她的妹妹,躺在水里,那水多浑啊,多苦啊!她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多难受啊!她一定想抓住点啥,她把手都抓成这样了,多疼啊!

秀莲“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几步就进了屋里。白炽灯太亮,瞬间她觉得眼前发花,好像无数的星星乱跳。秀萍的男人,背靠着柜子,穿一件分不出颜色的短衫。手里一块脏污的毛巾,正抹着眼睛。酒糟鼻头,红通通的,像电视里马戏台上的小丑。秀莲直接冲过去,一把就在男人脸上抓出了五条血印子。

屋子里大娘大婶子都拉着秀莲,她就拼了命地挣,她要他给妹妹赔命,都是他害的。这个好吃懒做的男人,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抓烂他的脸,撕扯了他的头发,让他赔命,让他赔命……

两双小手抓住了她。大妮和二妮一边一个,一个抓着她的手,一个抱着她的腿:“不要打我爸爸,大姨呀,不要打我爸爸啊!”两个丫头哭着,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尽是一道道白色的泪痕。秀莲软下了身子,像一条倒空了的塑料袋子,软塌塌再没有了力气。她搂起两个丫头,再顾不得别的,只任由那眼泪鼻涕痛快地流。

哭过了,正事还是要办。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谁拿了块塑料布,盖住了秀萍。人们都围在屋子里,南北的窗子都开着,也透不进来一丝的风。大家都觉得憋闷,似乎喘气都要使很大的劲儿。

二胜说:“秀莲姐,天气热,这事得赶紧办。明天早上,就在村头烧了吧!”秀莲一瞪眼睛:“啥?烧了?”二胜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想了想,又拿下来。“秀莲姐,你是咱村长大的,你家的事咱都知道,对不对?当年,我叔我婶出事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办的嘛!秀萍姐这个死法,是横死的,不吉利。按规矩,必须得烧了。”

秀莲瞪大的眼睛眨都不眨:“不吉利?亏你还是当村长的,你不是党员吗,党员还搞封建迷信呢?”

二胜挺了挺脊背:“要说我是村长,那也有一番说法。现在国家也是要求火葬,土葬要罚款一两千呢。你看这个家,也拿不出这个钱。”

秀莲真就把这间屋看了一圈,两米多长一铺北炕,地上站上五六个人就再没下脚的地儿了。她恨的那个男人,还是斜靠在柜子上,半闭着眼睛,手里还攥着那条脏毛巾,无意识地哆嗦着。

秀莲一咬牙:“那就烧吧!可烧完了不能就埋了,得请陈大先生那个锣鼓队,给我妹妹发送哭丧。”

二胜又把烟塞到了嘴里,这回点着抽了一口,屋里的人顿时觉得喘气更费力了。

“姐,我看算了吧!死的人死了,活人还得活。秀萍姐是走得冤,可你看看这俩丫头,发送一回,这钱,要是秀萍姐还在,也宁愿花在孩子身上。”

秀莲闭上了眼睛,眼皮干涩,像有沙子磨着眼珠子。她那可怜的妹妹,她啥也给她争取不到。她那可怜的妹妹!

第二天,雨倒是不下了,好像偶尔还能见到点躲躲藏藏的太阳光。干柴火难找,整这个柴垛还真费了一番功夫。大白天的,也看不清楚多少火光,只见那浓浓的白烟,呼呼地往天上飘,越飘越淡……

到了下葬的时候,一直活死人一样的秀萍男人,突然精神了起来。死活不让把秀萍葬进他们宋家的坟地里:“我老宋家到我这辈子,算是绝户了。我不能让这个娘们再去惹我祖宗们生气。”

秀莲又一次要去厮打,终究又被邻居们拦下了。最后,秀萍葬在了自己爸妈的坟旁边。


大妮和二妮跟着去了秀莲家,住到秀萍烧头七,回了家就再劝不来了。秀莲想想自家那两间房,挤着老少三辈,还有个三天两头闹离婚回家住的小姑子。叹口气也就不再劝了。

到了国庆节,大妮倒自己来了。一个多月的功夫,看着她模样也没变,可就觉得大了,不像个十六七的姑娘。她说:“大姨,我明天就和吴欢姐去灯泡厂打工去了。你有空,上俺家照看照看二妮。我爸,你别搭理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秀莲心一酸:“妮儿啊,你咋能想去打工呢?你妈要是在,得让你气死了。你得去上学啊!”

大妮笑了:“大姨,我不想上学了,让二妮上。就是,你有空多去俺们村看看二妮。”

秀莲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仰头看天。瓦蓝瓦蓝的天上,一丝儿云也没有,太阳光太亮了,晃得她眼前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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