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很多人心里期待着牵了手就是一辈子的爱情,却生在一个就算上了床也不一定能终老的时代。
01 你有回头看我一眼吗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响了。教室里一顿欢呼雀跃。
老师说:接到教育局通知,考虑到连日来的大雪,山区的孩子提前放寒假,以免冰雪封山,大家回不去。再说天气也冷,别把祖国的花朵冻坏了。
这一年我上初三,他也上初三,我们同班。
在这一年的前一年,他说他喜欢我。我红着脸躲开了,以后的每一次遇见,我都刻意的躲着他。不用说话,哪怕就是听到他的声音,脸都红的发烫。
下午三点钟放学回家,老师说这次回家等消息,期末考试时间未定,考不考也未定。回家好好复习,每天都要看书……大致就是这么些话,讲了整整一节课。没什么心思听, 心儿都飞了。
我很雀跃,因为这差不多算是直接放寒假了;我又有点小难过,放假了,我就见不到他了。要隔一个多月吧。往日总觉得寒假太短,这次竟然有种寒假好长的错觉。我一定是疯了。
装好书本,背起书包,我磨磨蹭蹭的,总算是跟他一起出的校门。他跟一个男生走在一起,那个男生有说有笑,看到我走过来,还故意调侃他:嗯哼,这下你要体味相思之苦了。他没说话,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装作没听见,脸红的滴血。
我有点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冻结,我们被卡在校门中间,不要往前一步,也不要往后一步。
然脚步并未停留,出了校门,他往东走,而我家在西头。
天上飘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面积雪堆得很厚很厚,周围一片纯白,我想我的脸是这银白世界里的唯一一点红。我埋头走着,棉布鞋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我多想回头看一眼,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我,但我不能回头,坚决不能回头。
我还是转过了头,他背着书包,跟他的同伴,在雪地里渐行渐远,只剩下一个小点点了。看那头杂乱无章的脚印,想必他对于提早放寒假这事定是欢呼雀跃的。我又转过了身子,一步一步的往西走,我走的很慢,我想,如果他想起来,回头看一眼,还能看到我。
我不知道他最终有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有没有不舍。多年之后我再问他,他已经不记得有这么件事了。但是,那一年的雪一定还记着,我也一定还记着。
02 青丝到白头
那年我大三,也是寒假。
那天,天寒地冻,外面飘着小雪花,我在家也是闲的发慌,便给他发了条短信:来我家玩不?
他回我:你来接我,我就去。
我说:好,我们一起往中间走,我去接你。
于是,他往西走,来我家;我往东走,去接他。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我们中间刚好隔着一座桥。
我停住了脚步,等着他向我走来。他也停住了脚步,等着我走过去接他。
我没动,他也没动。我对他笑:你快点过来。他也对我笑:你过来。
我倔强的不肯过去,他头一扭,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我急了,飞似的跑过那座桥,拉住他的衣服:说好的去我家玩,怎能往回走?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开始往西走,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我贪恋了一秒钟手掌传来的温度,随即便挣脱了。来来往往都是村里的人,我也不想被大妈大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我尽量把步伐控制的跟他一致。他说:下雪了,把帽子戴上。我说:有人说,雪天里可以从青丝走到白头。
他对我笑笑,放下了我们两个的帽子。
我们慢慢的走着,雪花慢慢的飘着,我们都没有觉得冷。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年李行亮有一首歌特别火: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简单的话语,需要莫大的勇气。
走到我家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白头,倒是头发丝上都是细细的水珠和小冰晶。雪花遇到温暖便会融化,就那时的我们来说,兴许一米之内,没有雪花是可以完好无损的幸存的。
03 再不发动我就剖了你
预产期在腊月,同样是天寒地冻。
那天晚上洗漱完毕,我正拖着笨重的身子去被窝里里待着。他推开门,带来一阵寒气:外面下雪了。
我有点小兴奋,穿着拖鞋就往外跑。灯光下,雪花漫天飞舞,特别是我打开了门,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呼的往里灌。我打了个寒战,肚子一紧。
关了大门,走进屋里,看着皮球一样的肚子,我有点小焦虑。
第二天打开大门,外面雪还在下。抬眼望去,地面,屋顶,还有对面的山上,树枝上,都是积雪。天空灰蒙蒙的,地面白皑皑的。楼下传来公公边跺脚边搓手的声音:哎哟,真冷啊,路面都结冰了。
我深深的焦虑。
雪花就这么下下停停,路面的冰一直没划。听着公婆从左邻右舍带来的消息:谁谁谁骑车在哪里滑倒了;谁谁谁开车没刹住,掉沟里了;大巴车都停了………
我异常的焦虑:肚子里的小乖乖,你怎么前几天不发动呢?你到底要啥时候发动啊?大雪封山,我也是第一次生娃,不会这么悲催的要在家里生你吧?万一我大出血怎么办?万一生不下来怎么办?
我突然好讨厌下雪,好讨厌结冰。太阳公公,我想你了。
预产期头一天的半夜里,我肚子又痛了。他也习以为常了,这最后的半个月以来,我经常半夜把他叫醒,告诉他我肚子痛。刚开始他很紧张,后来也都习惯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我在被窝里痛的抹眼泪,忍着痛还要看着手机时间,计算着每一次疼痛相隔的时间。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等到天亮,我一定要去医院,再不出来我就剖了他。我不知道痛了多久,反正后来我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阳光晃醒的。甚是开心。阳光照在积雪上,屋檐的冰棱上,折射出熠熠的光。我想今天也不是非去医院不可。
去了趟卫生间,发现见红了,好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转身看着还窝在被窝里的他,气不打一出来,咆哮着【我要生了,马上去医院】。毕竟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他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吧。
那天下午我就生了,是个闺女。
顺产,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家了。回家的那天天空又是灰蒙蒙的,雨夹雪。此时的我已没有心情再去欣赏雪花,也没有心思再去想着跟他的风花雪月。我是一个妈妈,我是一个产妇,身体的疼痛,娃的温饱,剥夺了我所有的精力。
04 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闺女三岁,在外务工的我们,那年腊月回去的比往年都要早。我们想多陪陪孩子。
雪花总是喜欢在吃完热腾腾的晚饭以后到来。公公说外面下雪了,我开门确认,他说:快关门,风大,别把闺女吹感冒了。我立马关上了大门。但是闺女不依,非要出去看看,我们也犟不过她。
无边的黑夜里,我们这里一盏灯亮着,发着荧荧白光,闺女在灯光下欢乐的蹦着跳着,她抬着头,双手张开,想接住一片雪花,张着嘴,想含住一片雪花。她大声的叫喊着:爸爸,妈妈,雪花好美呀,雪花掉进我的嘴巴里了,雪花掉进我的脖子里了,呀,雪花掉进眼睛里了……
我们看着她在笑,在闹,却始终提着一颗心,不敢过于放松:好了好了,快回来吧,会感冒的。
第二天,闺女很早就醒了。嚷嚷着要起床看外面的雪。
雪已经没有下了,除了公公婆婆早上起来劳动踩过的那一条路的痕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像铺了一层松软的棉花,闺女异常兴奋。她小心翼翼的问我:妈妈,我们今天能堆雪人吗?
我看向她爸,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看他的小情人,眉眼含笑:好啊。
我们仨一起在雪地里对了个奇丑无比的雪人,但是闺女还是很开心,她觉得很这个雪人好看极了。
很欣慰的是那个他,最终成为了我闺女的爸爸。
都说【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但【如若此时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愿所遇皆良人。白头不是雪可替,勿忘初心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