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是国家办的公立学校,设在公社里,是与邻近的仙红村交界的地方,距恩娣的家有五六里的样子,先要经过一段Z字形的土路,再进入通往学校的一条笔直的沙石子路,公路两旁长满了水杉树,亭亭玉立,像守卫边疆的战士。
学生是来自方圆几十里数十个村子里的孩子。一张张新的面孔让恩娣兴奋不已,尤为高兴的是:分了班还知道隔壁比恩娣高一届的刘萍竟留级在恩娣的班里,文杰也分在这个班,只是这个时候,“男女生井水不犯河水”像谁规定了似的,他们只能默默地记着对方,没机会说话。
刘萍就是刘队长的三女儿,虽然小时候她父亲把恩娣祖父拉去坐班房的情景历历在目,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恩娣也明白那也不是刘队长的错,何况他女儿与恩娣一向很好。
“恩娣,回家啦!”放学时刘萍高兴地叫着恩娣,她声音清脆悦耳,皮肤微黑,鹅蛋型脸、大眼、挺鼻、宽额头,自然卷的刘海分在两侧,有一丝不同于一般学生的妩媚。
“真好,我们以后可以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啦!”走在路上,恩娣挽着刘萍的胳膊亲热地说。
“看把你美的。”刘萍轻轻揪了一下恩娣的鼻子笑着说。
走在这条笔直的沙石子路上,微风吹过,两旁刚开始脱落的树叶沙沙地响,不知名的鸟儿也在欢快地叫,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
恩娣上了初中后,她祖父没卖网袋了,改成了卖毛衣,每天进一定的货了,分给他的几个儿媳挑到街市去卖,家里的田主要由父亲在种。千文受那时的环境影响,高中没读完就下学了。祖父是希望自己满腹的才学有人传承的,心里不甘,每天进货回来后就在家里教千文学古文。
此时祖父就在摇头晃脑哼哼啊啊的读着恩娣听不懂的古文,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千文在一旁专心地听着。
不一会,母亲回来了。
“卖完了吧?”祖父微笑着问母亲。
“卖完了,改天多进点货也行,还有好多人等着要呢!”母亲对祖父反映着实情。
那时刚刚开放,人们刚从呆板的棉布衣服里解放出来,见了花红柳绿的毛衣,自然是喜欢极了。所以母亲挑出去的货每天准能卖完。
“恩娣,新学校好不?”看见恩娣已放学在家,母亲关切地问。
“好极了,而且还有个伴呢!”恩娣得意地笑着告诉母亲。
“那确实好,相互有个照应。”听说恩娣与刘萍在一个班,母亲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恩娣准备与母亲一道做晚饭。
“你搞你的学习去,现在家里不比以前了,你也上初中了,不比小学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们尽量不要你做。你只管好好学习就是,饭熟了我喊你吃。”
恩娣感激地望了母亲一眼,搬了一条长板凳,一个小凳子,摆在大门边,摊开书本,趁着有光线开始做作业。
此时太阳刚刚钻进门前小溪边的树林里,红得似火,透过树的缝隙,照在恩娣白里透红的脸上,恩娣专注的模样,让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辉,形成一幅美丽的剪影。
恩娣本来底子好,加上与刘萍在一起后学习劲头更足,无论多难的数学题,到她俩手里就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有时老师拿不准的题目,就让她俩先做出来老师看了再讲给其他的同学听。特别是那“因式分解”,别人是难分难解,她们却能用各种方法解得明明白白。
后来老师忙不过来的时候,干脆把学生的作业也交给她们改。小小的她们也有小小的虚荣,觉得是多么荣耀的差事,乐呵呵地去做。
想起那段日子,恩娣不止一次地感叹:“多么快乐而美好的日子啊!”同时她也深深地感到,友谊对一个人是多么重要,它不仅让人身心愉悦,还可以最大限度地开启人的智慧。
刚学英语的时候,恩娣不大适应,可恩惠的英语棒,每天晚上耐心地敎她,等恩娣入了门,以后每次的考试英语几乎总是满分。就这样,左右逢源的恩娣,轻而易举地以全年级总分第一的成绩升上了初二。
而初二分班时,刘萍与文杰都分到了另一班,恩娣若有所失。好在刘萍生性活泼,有空就往恩娣班里跑。上学期期中,恩娣依然稳居第一。
“我要不是英语考得太低,这第一名就是我!”一个男生的声音。
扭头一看,是坐在后两排的曾磊,有着端正干净的面孔,由于刚分在一起,又是男生,恩娣与他从未说过话。不过看他说话的神态,绝不是由于庸俗的嫉妒,
恩娣想:“好一个坦率又好强的男孩子!”
此时,镇上已由商户积资建起了小商品市场,有几百号摊位,每个一米五宽,恩娣家做生意最早,父亲六个兄弟姊妹,加上他们已下学的孩子们,还有嫡亲叔伯的那些弟兄们,整个市场她家就占了接近一半的摊位,恩娣的父母以及哥哥全部做起了生意,农活就挤时间做,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
不久,家里的条件就有了质的飞跃,那破旧的土坯房掀掉了,变成了带有阁楼的又高又大的砖瓦房。恩娣也有了让人羡慕的漂亮衣服,穿上它,老师会情不自禁地赞叹:“恩娣像个城里的孩子!”
可父亲却忘不了谆谆教导:“学生就要把心全部用在学习上,穿着上尽量以朴素大方为主,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也许是受父亲这番话的影响,开颁奖大会时,恩娣刻意穿了一件洗得褪了色的带有补丁的衣服。领了奖下来,数学老师啧啧称赞奖品的漂亮,英语老师说:“平时都穿得不错,今天怎么穿了这样一件衣服?”
“她想别人说她学习成绩又好,又艰苦朴素呗!”一旁的物理老师笑嘻嘻地回应。 恩娣羞得两脸通红,想不到自己这小小的心思竟被老师一语戮穿。
这物理老师刚从师范毕业,不过二十来岁,还没脱离学生气,不像别的老师那般一本正经的,很随和,平时对恩娣也是宠爱有加,常常送些写了鼓励话的笔记本与恩娣,还让她做自己的科代表,让她在他的住处写作业。也许因为他年轻,恩娣在他面前很放得开,没有那种刻板的师生界限。所以一直到长大,恩娣对这位老师都有比较深刻的记忆。捧着奖品回家,父母很高兴,对恩娣寄予了很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