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笼中鼠的自白

这回一二三鼠都相聚了

我是三鼠,是一鼠二鼠的邻居兼朋友,按理说,鼠辈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扯上点祖宗十八代那一种扯不断的关系的话,我们还是兄妹关系。

奈何如今我们兄妹仨却要在阴间相见,现在想想不免有些凄凉,只不过人生是天赐的,路是我们自己挑的,后果也得我们自己承受,何况我死之前,还能听见一个人说,老鼠偷吃东西天经地义,这也怪不了它。这真的是一句让我感激涕零的人话,如若不是因为我即将要去赴死了的话,我想我有责任有义务去谱出一篇赞歌,来歌颂那个对我们老鼠如此理解、如此尊重的人。

可是,我的死期真的快要到了。

我应该是在这个装着我的笼子里死掉的了,老鼠笼,真是个无比精致的东西,空间虽小但对于我来说却刚刚好,更让我感动的是,里面还有一大截我只咬了一小口的鸡肉肠。

只不过说起鸡肉肠,我真的是自我安慰、自嘲不下去了,什么赞歌,什么精致的笼子,什么香喷喷的鸡肉肠,这就是人类一贯的作风,只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一群女生会那么赶时间,匆匆地、果断地就买来了个老鼠笼来置我于死地,唉,我不枉为鼠啊,始终逃不了我们的宿命,终究是死在了人类的手上。

我是前两天的圣诞节出现在这间宿舍里的,说起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间宿舍,也有点阴差阳错,一鼠就是死在这间女生宿舍的,平安夜那晚它托梦于我,说叫我第二天的圣诞节一定要去那晃悠晃悠,它那一次死已经把她们的所有老鼠药用光了,她们已经嘚瑟得以为再也没有老鼠去她们那了,它叫我尽管晃悠,没啥好怕的,而且那间宿舍的女生真的藏有很多零食,有一种方便面非常好吃,我去了是绝对不会后悔的。我就是带着心里那种微弱的报复之心,还有兄妹之深情,在圣诞节那天去了那间女生宿舍。

岂料就是这微弱的报复之心、浓厚的兄弟之情,把我拖上了死亡之路。现如今在老鼠笼里乱窜的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只能挣扎着咬咬这个彻底困住我的笼子,把我满腔深切的恨意,通过牙齿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可是身旁的人类简直是无能至极,还猜测我是不是试图要把老鼠笼咬断了好逃出来,真是无知的人类,如果我的牙齿有那么厉害,我还能被这个小小的老鼠笼困住?看着这群忙着拍照片、拍小视频发朋友圈的女生,就觉得无比的可笑。

只是我真的笑不出来了。这里的一切在我眼中都已经变得模糊,我的脚也渐渐无力起来了,我想应该是我用力过度的原因,又或者是我真的饿坏了,我本身就有人类所说的低血糖这一种病,不然我也不会冒死在圣诞节这天跑出来的,说什么报复之心、兄弟之情,其实就是胡扯,一向实诚的我还是把真相说出来吧,我不需要也不想死得那么高尚,我不像某一些人类那么复杂,拼死拼活也要死得重于泰山,因为我这小小的老鼠虽活得不长,但在人类的世界晃了那么久,早已经看清楚,想明白,轻于鸿毛或者重于泰山又能怎样,身后名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别人真的铭记着你,又有什么用,每个人要过好的终究是他们自己的一生,要经营好的是他们自己的一辈子。

罢了,罢了,人类的事关我这个即将要被开水烫死的老鼠什么事情,我还是趁着她们烧开水的这段时间,把真相说出来比较痛快。

为什么一定要来到这间女生宿舍,一鼠的托梦只是一个小小的原因,而让我下定决心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其他地方真是穷得透顶,我找了好几间都找不到能让我安身的地方,而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到了快要把肚子里的小鼠们生出来的时候了。跑到这间宿舍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难受得不行,按我们老鼠的胆量说,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我们都不应该那么轻举妄动,都不应该那么大胆妄为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跑来跑去的,二鼠的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可是我的肚子真的难受得让我站也站不定,坐也坐不安,我只能在她们的柜顶上跑来跑去,把我的忧虑和难受减轻一点。而且这间宿舍真的如一鼠所言,零食多得漏油。

就是在这些错杂的原因之下,我才下定决心要留下来,等到把肚子里的小鼠们生出来,就能把我的难受减轻了,就离开。不过要澄清一点,所谓母性光辉,跟我大概是不沾边,我只是想要把肚子里的累赘拿出来,把我的难受减轻而已,这不就是跟一些人类也有一些共同性嘛,她们有一些就是把孩子生了之后,就把孩子抛弃在垃圾堆、公共厕所、荒野了,我所做的还好,我还能替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好的、舒服的安身之处。

怎料我的动作声响太大了,才第一次跑动就让她们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现在已经困在笼子里的我,把压抑着的悔意释放出来,悔恨交加,内心抽痛,悔意当是第一次被发现了,我就该停止我的跑动,起码在她们睡觉前能忍着安静一下,也许我就不用落到这个地步,到死了还要带着一肚子的难受,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不过后悔也没用,何况在圣诞节的晚上我还误打误撞,爬上了其中一个女生的床,还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让熟睡着的她猛地惊醒,让惊醒的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用尽力气尖叫出响彻整个宿舍楼的一声,让她的舍友在半夜睡得死死的时候,“垂死病中惊坐起”,我想她们的恨意也不尽说破了,反正如若死期将至,怎么样也不会抵挡得了,我不信人类所说的什么变数。也就破罐子破摔,不走了,就留在整个宿舍得了,反正她们除了尖叫、叫骂和拿棍子乱戳,也耍不了什么功夫出来,等我把这一肚子的累赘生出来,我就马上离开。

但是她们那些没有被我说破的恨意,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圣诞节后第二天的晚上,我就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老鼠笼里。本不会落到这个下场的,大概是因为我的跑动确实太过于嚣张了,在白天的时候,她们把所有的零食都藏得好好的,晚上趁着她们都躺下了,我在她们的纸箱里怎么找也找不到能吃的,肚子越来越难受了,抽搐得很,一扯一扯地,收缩再胀大,里面跳动得很,痛意一而再地袭来。

偏偏这时我闻到了鸡肉肠的味道,香味就在前方,就在不远处,我知道这不是偶然的发现,也许这是她们专门安排的?不管了,理智已经被香味掩住,我慢慢地上前,沿着香味扑了上去,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好吃得让我晕厥。

“啪”,笼子晃动了一下,一声声响把我给吓住,我定定地站着,脚下奇怪的凉意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声响,晃动,奇怪的凉意,鸡肉肠是被吊着的,这种种现象跟一些前辈的教诲是如此的相似,老鼠笼,我脑里闪过这三个字。苦笑之后,我开始猛地挣扎,无方向的转动把老鼠笼摇得一晃一晃的,突然一瞥光洒射过来,映进我的眼帘是一个匆匆忙忙戴起眼镜的、头发蓬乱的女生,接着是她的喊声,带着激动和快活,“真的抓住了,真的抓住了,快点开灯,快点下来烧开水。”

接下来的喊声更加让我惊慌失措,女生的声音充斥在我的耳旁,这是晚上十二点多,女生的喊声在这个寂静的宿舍楼里显得突兀不堪,我心里叫苦不堪,被这些尖叫弄得一团糟。难不成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我不甘心。

一切的不愿、所有的不该都被这个笼子吞噬着。

对于这些无比强悍的女生而言,我简直就是一个被捏在她们手里,等待着死亡的小东西。怎么办,该怎么办?

“趁着它还在笼子里,该把它放去外面的水龙头底下,慢慢地用冷水冲它,第二天起来它就该被冻死了。”我能感受到这深切的恨意,和咬牙切齿的、不留余地的报复,我只能害怕得乱咬这个该死的老鼠笼。

“那样子让它活的时间太久了,要是它把老鼠笼咬断了,逃出来就得不偿失了,还是用开水把它一下子烫死得了。”我不禁苦笑,这样子挺好,长痛不如短痛,一下子死去总比受那无尽的折磨好。

烧开水的声音“呼呼”地响,人类的工具可真是方便啊,烧开水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这就意味着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真的快要死了。

“水终于开啦!赶紧的把笼子提出去。”死神的声音,死神已经在向我招手了,我的肚子缩啊缩,胀啊胀,临死的害怕一下又一下地拉扯着我的心房,肚子里的小鼠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惧,跟着我的胀缩动了起来,大概这一切的遭遇都怪这一肚子的小鼠?

对,一定是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一肚子的难受,我是不会来到这个宿舍,我是不会胆大得在她们眼前跑来跑去,我是不会那么急切地去咬那一根鸡肉肠,都怪肚子里的小鼠。

可是拿这些要杀我的人类,又算什么?

她们就是死神,凶狠的死神,杀起一鼠和我来毫不眨眼的死神。

“我们把它提出去,放在水槽那里,烫死它。”我听到了那一声声痛快的笑。

老鼠笼被提了起来,我坐在底端,那一扇重生之门就在我的屁股底下,可是我永远也得不到重生了。

“哐当。”老鼠笼和我被放置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这就是她们所说的水槽吧,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吧。我停下了挣扎,用前爪轻轻捂住了我的肚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滋呼……”开水缓缓地淋到了我的身上,烫意让我的身体不由的前屈后躬,我用力在笼子里跳了一下、两下,我终于死躺了下来,一动不动,这身躯该是变形的了。

“要不要再烧一壶,我怕它还不死。”在我彻底闭眼前听到了这一句话。

不必了,仅仅半壶的开水,就能让你们第二天看到我僵硬的尸体了,省点力气,安心睡觉吧。

永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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