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请我吃年糕。”
儿时的童谣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但为什么是“请我吃年糕呢?”至亲中的这一个请,三分陌生三分疏远四分必然。然,自有他的道理,而我更喜欢说“外婆带我吃年糕”。虽然外婆家没有年糕,但多的是西红柿,牛奶红枣,锥栗,酸梅,豆腐,糍粑,烤红薯,咸蛋,土豆……
曾在外婆家度过了一段不长但格外美好的时光,以至于每每回到外婆那,围着木桌吃饭时,外公总会念叨起我和他一起在山上的日子。“大爹(方言,指外公),我们赶快回家吧,天都快黑了,外婆要发虎了(方言,指发脾气)……”
三四岁的时候爸妈外出打工,被小舅带到外婆家,一住就是好几个月。那段日子,或是和外婆外公一起去山上,他们干活,我在一边玩耍,或是独自被关在家里睡觉。村里一个舅舅爱吓唬人,常常吓唬说要把我抓起来卖掉,于是在外公走之前,我会抓着外公的手,再三叮嘱他和外婆把门锁好,不要让坏人进来把我抓走了。
已过耄耋之年,外婆外公依旧辛勤劳作,日升而出,日落而归。一起精心守护着自己的“半亩良田”。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花田半亩”,我播了种,但那里总是十分贫瘠。雨来时,杂草会拼命疯长,种子突破土层露出的小小嫩绿的芽儿上有晶莹的水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种了什么,但我还是会努力的给她浇水、施肥,直至她长大开花,迎风微笑,等待落日与晚霞为其伴舞,可她只是刚刚才发芽啊,任何的风吹日晒都可能无情的带走她。我总是有太多担忧,于是也学起外婆外公,在她周围扎起了稻草人。那些随风飘起的破布旧片,打了许多补丁的旧草帽,随手扎成的稻草躯体成就了它。它双手张开,拥抱天地间的第一抹晨曦与最后的余晖。但现在的鸟儿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不再畏惧,会去啄食土壤里的种子,于是也学起您在光辉间长驱赶:“呼……呼……呼哧……”
现在很少做梦,也很少和您们再相见。偶尔的电话中,您们总是在山上除草,还是在那片曾种了很多西红柿的菜地里。夏天,后山上会有很多毛茸茸的虫子和蚊子,我会害怕得起鸡皮疙瘩,但我总是喜欢去菜地里找您们,每当看到让人发麻的虫子会快速跑过,看着您们流着汗除草,或是在田埂上漫无目的的扯狗尾巴草,摘小花,跳窜着捉蜻蜓,有时会看见很大只的黑白的“蜻蜓王”,也有好看的红色蜻蜓,它们的翅膀脉络和蝉有着相似的“逻辑”——薄如蝉翼。
这里的蝉鸣总是太大声了,而我却看不见它们,也不能像儿时那样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抓住那只刚刚停稳的知了。错过了这个夏天,怕是要等一年才能回到下一个捕蝉的季节。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我们又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想您一样默默“种瓜得瓜”,任劳任怨,保持简单,永远走向山林深处“探索”生活给予我们的最真实的造物,就像钻入多刺有蛇出没的刺洞里,有时头发被刺挂住,我会“哼哼……”的哭泣,您总是笑着帮我解开刺枝丫:“让你别进来的,挂的好,让我笑一下,哈哈哈哈……”现在我应该再也不会进那样的刺洞了,我会害怕,比那个时候还要害怕。而您还是会钻进去给我们找寻最鲜嫩美味的食物。
那仅有的几个月的短暂时光,贯穿了我整个记忆中有关于您们的岁月,年岁渐长,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在我脑海里堆积,删除,进而被遗忘,它仿佛不再是那个机灵的会快速转动着的小脑袋,更像是一台燃着发动机不停转动的机器。很难再有那种尽欢尽悲,就像和友人说的:“现在的状态中,多的是,不会很快乐,也不会很悲伤,麻木的理性着。”
印象深刻的还有,有一年,全家人都集齐了,床铺不够,于是和外婆睡在老房子阁楼干红薯叶堆积,竹片围成的“床上”,翻身,晒干的红薯叶便发出“噶次噶次”的声响。趴在床上还能闻到干红薯叶的香味。晚上爱踢被子,迷糊中总是听到外婆小声询问:“这床睡着难不难受?盖好被子,当心着凉。”后来睡过大大小小,柔软的,硬质的床,但却始终没有那年和外婆挤在阁楼上的“红薯床”那样令人难忘。
在岁月里往返,横亘在我们之中的这一桥梁依旧在那儿,只是不知为何,像个旅客,围着它做离心运动,越走越远。
长圆的酸梅红山腰,枳椇拧着身子绕圈圈。
敲枝打李,寻枝摇毛桃,何处早桂芳香绕?
天凉好个秋,徒山找寻八月旦。肥硕身,白果肉。
晚霞金灿灿,秋霜至,黄了梧桐,红了枫。
冷风起,锥栗落。红了鼻梁,“村”了脸。
风干了的葫芦用做勺,
深山里的灰包好入药。
大雪飘,雾凇挂枝梢
大雪飘,山里的小屋渐隐了
大雪飘,家里的亲人在变老
大雪飘,寒意消,无意,远行的班车又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