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年级教学楼前,有四棵柚子树。
立冬的这一天,第一棵柚子已见黄。伫立树前,或从二楼办公室探出头来,谁都仍不住多看几眼。要是雨后,柚子圆浑的小臀沾着晶亮的水珠,木木的本相,平添了几分盎然生趣。
第二棵最亲民。低矮的枝叶及腰及胸,柚子触手可及。人入其下,色诱难忍,少不了摸一把。细密规整的纹理,绵柔的质感,让人心生好感。当空一个,或两两成双,或三五挤着拥着,像极了各色的乳房。或圆润饱满,长硕坚挺;或小巧紧致,玲珑俏皮,既惹眼又馋人。
面对独个当空的柚子,二班对窗的同学,课堂上,你是否会常常走神?
“第三棵最好吃,”班主任李波说,他刚从操场走过来,“我家的那位,初中在读时,这棵树就在了。”
李波眼里好吃的这一棵,树开两三枝叉,似青鸟舒展开自由的翅膀。满树的柚子,全青青的,未见黄,已是诱人。当空悬挂,疏密有致,极目之处,遐想翩翩而至。
第四棵,在楼道口,操场边,树形小而纤细(有时候,纤细比粗壮更有力),看得出树龄不长,向上生长的姿态不错,已结了不少黄敦敦的柚子,有种少年初长成的茁壮。
“那边树下有一个掉落了”,有人惊叫了一声。这是些客人,来这里参加杭州市农村初中英语教学研讨活动的。课余,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随走随拍,自是美不胜收。
落地的那个柚子,圆浑处沾了些泥,还未完全转黄,怕是枝干架不住分量,自行脱落的。洗洗,放在讲台上,也清爽飘香的。
“可以摘一个吗?”我笑笑,她也笑了。美的风物,尽量让它更长久些停留,多一双欣赏的目光,也是好的。
“这里,没有人会自己去摘,桔子也一样。”食堂外侧,桔子园里,满树满树的,看看,比吃还味道。
02
梧桐,是这里的常住民。沿着围墙,就有一排。一进校门,右侧也有三棵。
“把它们剃剃头”,学校花匠朱师傅说,“梧桐叶子多,打扫不容易,每年剃一次。”
但操场边上的那一棵,朱师傅是不忍剃头的。即使剃,难度也相当得大。它太高太茂了。从“求真大道”一路上去,转操场,就可以见到它。空旷的场地里,有那么一棵树,卓然傲立,一副遗世独立的风骨,令人肃然起敬。
“酒阑人散忡忡,闲阶独倚梧桐”,初冬,风已料峭。青黄相间的叶片,簌簌地,一阵阵地飘零。我像喜欢在梧桐树下想心事、发感慨的晏殊一般,坐在85届初三(1)班赠送的醒椅上。风摇曳着枝叶,呼呼的响,独自坐着,恍如世界是寂静无声的,而我,一个人在旷野上奔跑。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是的,遇上暖阳普照,斑驳陆离间,孩子们从大课间活动下来,总喜欢围在这里,坐一坐,挤一挤。有那么几回,老梧桐注意到了少年们羞涩的表情。
如今,它依然静静地站在这里,年复一年,慈悲地荫佑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03
从操场台阶下来,是一棵令人惊艳的银杏树。在高高的石坎下,在科技楼木栏内,它横刀立马,就挡在路中央。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大牌。
谁也不忍砍了它,即使它真的就在路中央。它当然有自己挡道的资格。它离银杏林确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远,也算是连着的。正如老梧桐般卓然伫立。它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独立与智慧,在于它的精神性感。叶片儿中间略青,上头与两侧见黄,在初冬微寒的风里,自由地飘零,满树满地的金黄。无论何时邂逅,俨然成了孩子们最重要的生命邻居和精神伴侣。
谁也不忍扫了它们。
它们自由而优雅地飘,缓缓地贴近地面。它们会抬头仰望曾经的家,或牵挂,或不舍,终至泪眼婆娑。它们的身体与泥土是那么的亲昵,你仿佛可以在时间的河里,触摸到它们的灵与魂。
04
一条路,正从密可示人的地方开启。
“隐”在操场的石坎下,一幢教学楼的左侧,靠围墙的地方,隐在初冬的最深处,在悄无声息中保有自己的天地。
有声,有色。有形,有迹。
许多个闲暇时光,我,或他和她,从这里走过。在寂静中,听稀疏的雨声与黄叶若有所思般地旋转着落下,细小而繁多。
偶尔,风莫名地肆意而来,上下左右,银杏叶铺天盖地急雨般落下,地上堆积的叶片旋舞起来。我卷在风里,卷在落叶里,就仿佛我是风的一部分,就仿佛我是一枚落叶。
大多数时候,可以静静地,坐在树下,长长的木凳上,看书,聊天,用手机或单反镜头捕捉,摆POSS,等待~~银杏大道,那一枝枝一片片初冬的金黄。
静寂中,我走过历史的尘封,将一段段时间接过来,再传过去,像递送一些尚未熟透的柚子。一棵银杏,抑或也是你的记忆。
满陇杏语,梧桐醒椅,桔色生香,潇湘观鱼,月亮门,文化礼堂……
杏林暖阳,柚子透黄,一段醺风沉醉的时光。醉美毕中,我在这里,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