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蛋!”
“蛇蛋!”
“……”
“蚂蚁蛋。”
当陈放放开口时,全班都安静了,大家别过头看向她,然后继续讨论。
这种奇葩的话从陈放放的嘴里出来,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不能停止疑惑,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小学毕业?
下课铃响的时候,陈放放已经在班后门坐了两分半钟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讲台上值日班长那利如杀猪刀的目光正在试着刮蹭她的后脖颈,她抱着怀里的“蚂蚁蛋”,小心翼翼的护着。
很多时候,陈放放都像一只草泥马,自己欢快的跑在草原上,混在一群斑马里,丝毫不觉得自己异类。
“姥爷,快看”,陈放放给“蚂蚁蛋”做了一个窝,举到姥爷面前,“一颗蚂蚁蛋”。她用破毯子紧紧裹着这颗宝贝蛋,把它放在堂屋里那个旧的电灯泡下,接着拍拍手插着腰,一副干了大事的样子,很满意。
姥爷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呵呵的笑着,像个孩子。
最近舅妈来的次数变多了,陈放放很不开心,因为舅妈一来就很大声很大声的说话,一会白眼狼,一会老不死的,陈放放听的耳朵都长草了。
“一个小傻子,一个大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舅妈挥舞着手里的汤匙,像生锈的机器人,不断的点点这儿,点点那儿。
陈放放听到了“傻子”这个词,她很生气,放下正在洗的衣服跑上前狠狠推了舅妈一把,“你才傻呢!”
舅妈听到这句话,气的嘴都快连着耳洞了,“你个白眼狼,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骂我!”
如果不是刘老师及时赶过来,想必舅妈的大汤勺就要废了,陈放放梗着脖子正准备应战呢。
“放放,以后不许跟舅妈顶嘴,”刘老师劝走了满脸通红的舅妈,把陈放放冻得发紫的手放在大衣里暖,“她是长辈。”
陈放放撇撇嘴,她不会忤逆刘老师,她只是记住,舅妈是一个傻子长辈,不是傻子。以后不能跟傻子顶嘴。
“我不是傻子,我姥爷也不是,”陈放放给姥爷掖掖歪了的被角,“我妈妈更不是。”刘老师哭笑不得,“放放,别人说什么都不算,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陈放放开始写日记了,里面全是关于她的“蚂蚁蛋”的细小变化,“今天蛋蛋颜色好像变浅了,接近天堂的颜色。”
“今天蛋蛋好像硬了些,难道因为冬天很冷吗?”
姥爷坐在藤椅上,笑着,像个孩子。
陈放放一直是一个人,她不觉的孤单,因为她不知道两个人一起是什么感觉.
直到,周洲转学,进入她的班级,成为她的同桌。
那一天,全班都在暗笑,这个不幸的转学生要开始一段不幸的生涯了。
周洲走到最后一排,向陈放放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周洲。”
陈放放没有扭头,从书斗里小心翼翼的托出一颗蛋,旁边放着暖水袋。“你好,这是我的蚂蚁蛋。”
周洲愣了一秒,脸上荡开人畜无害的笑,“真可爱。”不知道是说陈放放,还是说蛋。
陈放放有了同桌之后,考试的时候再也不会忘记带铅笔,改掉了早退的坏习惯,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不是亲兄弟,另外,还多了一个人一起照看“蚂蚁蛋”。
“周洲,谢谢你,”陈放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好想蚂蚁蛋快点出来啊,好让我把你介绍给他。”
周洲放下手里的习题,腾出手温柔的拍拍陈放放毛茸茸的剪发头,“我也是。”
班里开始有人闲言碎语,陈放放收到好几封恐吓信,无非是离周洲远些,不然小心自己云云。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在他们被陈放放看到之前,周洲就给统统销毁了,那些想靠近周洲的女同学只能远远的望着自己的王子护着别人家的丑小鸭。
被砸了一脸粉笔灰的陈放放茫然的看着班里哄笑一片的同学,眼睛被蛰的生疼,两行泪从眼眶滑落,在灰白的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你们是不是很无聊啊!”周洲气偾地大喊,净白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红,“以后谁敢欺负她,就是和我有仇。”说罢拉着陈放放跑进洗手间给她耐心地洗脸。全程下来,主谋的女孩子脸上一愣一愣的。
“我不用你可怜,”陈放放打开周洲的手,“我不是傻子,我会洗脸。”周洲看着她自己胡乱洗了洗脸,头也不回的走回了教室。那背影就像被打湿翅膀的小鸟。
接下来的几天,陈放放都不理周洲,连蚂蚁蛋都不让他再碰一下了。月考成绩一出,周洲从年级第一变成了第十一,班主任紧张地把他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他才不知道,周洲最后涂选择题的时候,因为想起来陈放放那天的背影,心痛得放下了笔。
陈放放也很紧张,她有强烈的预感,蚂蚁蛋就要孵化成功了,她要强忍着欣喜,直到蚂蚁蛋孵出小蚂蚁,不然她不会跟周洲说话,这是一个惊喜。
那天早上,蚂蚁蛋裂开了,里面钻出来一只丑丑的小鸟,管他是鹌鹑还是麻雀什么的,反正不是小蚂蚁。
陈放放慌了,这怎么办,周洲还以为是蚂蚁呢。
听到陈放放喊自己,周洲像大梦初醒,转过身狠狠地抱住她,眼泪差一点就要溢出。
“对不起,”周洲顿了顿,“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才要说对不起呢!”陈放放打开羽绒服,里面冒出来一个毛哄哄的小脑袋,“它不是蚂蚁哦。”
周洲噗嗤的笑了,“是哦。”
周洲请陈放放到家里玩,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老钟哐当哐当地响着,沉闷的,累的。
陈放放一眼看到了客厅正中央的全家福,除了周洲和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紧紧拉着周洲的手。
“那是我妹妹,”周洲拉着陈放放的手走向一个房间,里面是粉色的壁纸,白色的家具,宛若公主的闺房,“她四岁那年出事之后,我的父母离了婚,我开始四处转学,直到遇见你。”
陈放放和周芮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洲爱放放,就像爱自己的妹妹一样。
陈放放笑着说,她在的话,肯定会喜欢蚂蚁蛋的。
周洲宠溺地看着她,只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