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转头,身后的草全开了花,一大片。好像谁讲了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
时隔几年,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惊喜。随即记住了刘亮程,于是立即买了他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一睹为快。
展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农村事物,感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景致。在他的笔下,狗、驴、马、羊、风、草、树、黄沙、玉米、谷子、铁锹、镰刀、院门、土炕,以及一条断了的路,墙根下一只晒太阳的鸡等等等等,无一不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真不知道他有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一颗怎样敏感细致的心,才能有这样的发现。我想,读到这些的读者,特别是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定会感叹:这也是我家的狗,我家地里的麦垛,我家屋顶的炊烟……而没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也许对那个遥远的小村庄——新疆沙漠边叫着“黄沙梁”的地方心驰神往吧。
最让我着迷的,是于这些文字,这些寻常事物的描述中所透露出来的一种深刻的悲悯情怀。
“狗是看家护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守不住。”“有些小虫子一辈子都走不了几米,在它的领地随便挖走一锹土,它都会永远消失。”“驴日日夜夜看着我忙忙碌碌做人,我天天目睹驴辛辛苦苦过驴的日子。我们是彼此生活的旁观者,驴长了膘我比驴还高兴。”“马肯定有它自己的事情。马来到世上肯定不仅仅是给人们当坐骑。”“我在草中睡着时,我的身体成了许多小虫子的温暖巢穴。”“我的深深脚印给野兔增添了一路坎坷,好久都觉得不好意思。”“再看看狼的眼睛,也似乎可怜兮兮的,像在乞求:你让我吃了吧,让我吃了吧。”……不胜枚举。
在他的“村庄里”,任何一个物件都有生命,任何一个生命,都有灵魂。唯独鲜有人的出现。即使偶尔有,也大多是自然的一部分。而“我”,跟这些生灵一样,游走山野,可与虫共眠,对花微笑,为自己听不懂一只孤独的鸟在耳边的言语而伤感。
读到这些,在现实中焦躁的心不由得会沉静下来。这些文字,仿佛是他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而这份近乎静谧的自语里却有着穿透人心的魅力。一种生的喜悦与无奈从中隐隐透出,让人掩卷沉思。
此外,拜读《一个人的村庄》,也被作者的语言魅力所折服。他的文字朴素,净洁,凝练,沉静,丰富。他喜欢用短句,而这短里却有着丰富的意味,让人回味不已。咀嚼这些文字,有如感受到晨风中冷露微凉,山野小溪纯澈清亮。
当你在忙乱与焦躁中迷失自己时,不妨去拜访《一个人的村庄》,虽是一个普通村庄,但绝对是一座丰饶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