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里,热场戏已经唱完了,程谟喝着莫克平送上来的参茶,“这参倒是好味道,我们再看会儿就回去吧,有些乏了。”
“好的,我们先回,美丽好好玩会儿。”程太太希望美丽玩的尽兴。
美丽点点头,静静的看着戏台上的花旦袅娜的甩起水袖。
美丽看着两位老人走了,只略坐了片刻,叫了黄包车跟在后面回了程府。马无疆心痒痒的看着美丽一闪而过的背影,沉沉地抿着嘴。
“将军,要不要去拦住。”沈副官在一旁提议。
“先看戏。”
美丽坐在黄包车上,催促车夫快些,很快便追上程太太和程老爷的车子。
车行到门口郭管家听见响铃出来了,扶着程老爷下车,程老爷眯着眼抬脚跨门槛,可能眼神不大好,被绊了下,郭管家紧着扶好了。
“老爷,磕到了么。”
“还好,还好,不碍事,不碍事。”
程太太跟在后面过来搀着,“回头上点跌打药吧,老远都听到撞上去了。”
“恩,老了,不中用了。”程老爷自嘲着。
美丽跟在后面下了车子。
“美丽怎么回来了。”程太太听见后面的声音转身问。
“哦,有些累了,想回来歇会儿。”
“也行,你回屋歇着吧,等会儿一起吃晚饭。”程太太对管家说,“这两天郭劼辛苦了,等信之回来让他好好赏他。”
“太太客气了。”
程老爷自从庙里回来精神一直很差,钱大夫来瞧了只说是急怒攻心,心火引动肝火旺盛,配了疏肝解郁的药剂,叮嘱着要好心情,情绪不易激动。
徽城的傍晚,稀稀朗朗的星星淡淡地镶在暗色微红的天幕上,风摇晃着山林发出呼呼的声音,顺着山坡滑到湖面漾出阵阵波纹。
美丽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摇着扇子,花露水的香味在院子里飘散开来。
屏儿躲着美丽靠在后墙的窗根下做着针线,单薄的夏衣下略微鼓起的肚子。
“姨奶奶,天暗了,快歇歇吧,熬坏了眼睛。”迎月知道屏儿的心思,不敢擅自点灯。
美丽的脾气自从掌家之后更加暴虐,动不动就摔碗砸碟,仆人们都小心伺候,也不敢传到前面去。
屏儿擦擦额头的汗珠,拎起小衣服样子,朝迎月笑笑,“还差个下摆,明天再弄吧,我们先吃饭。”
屏儿的女红很漂亮,小鞋子,小衣服做了一堆,都是女娃娃的。
“姨奶奶也该做两件男娃娃的啊,如果生了是个孙少爷,该没衣服穿了。”迎月说着。
“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屏儿说着。
屋里有些尴尬,迎月不敢多问,也能猜到是为什么,愤愤地有些抱不平。
普文寺内,慧远法师站在院子里,面朝着程府的方向闭目沉思。他耳畔隐约的低泣,一位老妇人扶着门框在轻唤他的俗名,他深知自己愧对那个名字,如果再有一次选择,他不会更改,正如佛给人的慰藉,迷茫时的释然。慧远收了收心神,背着手往法堂那边去准备晚课。
夜晚来的恰是时候,郭劼忙了一天,既当了账房,又做了库房,累了一身臭汗。郭管家看着这些天里又黑又瘦的儿子,很是欣慰,嘱咐他几句就把他赶到库房里去了。
库房在街上的主干道上,也是三进的房子,地层垒的高高的,各处放着驱虫驱蚁的草药。郭劼一手提着茶壶,打着哈欠,走在石板路上。
“将军,什么时候去征兵啊。”
“急什么,煮熟的鸭子还怕飞么。”
“他们家大少爷出家了,我怕这个计划行不通。”
郭劼听到这个对话,惊的困意全无,暗暗的躲在角落里,看马无疆和他的副官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