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号是周日不上课,早晨在陪女儿去学校报到领书之后,我就带着她去爬山,周六下大雨没去成。自从今年一月份开始,只要不下雨,每周六我都会带女儿去爬山,一直坚持到现在,九个多月了。
当我们刚到山脚下的时候,非常巧合地遇见了两位朋友带着各自的娃正好下山。女儿看见了她的好朋友,怎么也不肯去爬山了,三个孩子就在山脚下玩。
其中一个朋友去买水,顺便帮每个孩子买了一瓶饮料回来。当朋友把饮料递给我女儿的时候,女儿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说要或不要。
朋友就把水拿了回来。结果女儿看到其他两个孩子都拿了饮料,又伸手去拿饮料。朋友就没直接给,对我女儿说:“刚刚给你,你不要,机会只有一次,你现在要喝,需要怎么和我说?”我知道朋友是想帮我纠正女儿的任性,或者是不懂礼貌。
我在旁边鼓励女儿,引导她要怎么对阿姨说才能拿到水。女儿却开始哭起来,怎么都不肯说,还说不公平,其他两个女孩都有饮料。朋友对她说:“那是因为第一次递给她们的时候,她们就接过去了,为什么递给你,你没有拿?机会只有一次。”
女儿哭的更凶,我开始还能耐心和她说话,引导她,如果你不想说,自己去买也可以,妈妈给你钱。女儿不肯,就是想要阿姨的那瓶饮料但是不肯服软。她一直哭。
那天很闷热,虽然周围都是大树遮挡,但是弥漫在空气中那股热气浓的化不开。女儿的衣服都全汗湿,我也是。
看着女儿还是不停地哭,我的情绪就像被浇油的火苗,蹭地烧起来。我把女儿拉到一边,想让她安静下来。女儿看我火大,站在那里不肯动,我生拉硬拽地把她拉到一边,威胁她再哭就带她回家。
女儿听到回家,不仅没有停止哭,反而是哭的更大声,我硬是一半拉一半抱的带她离开。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情绪为什么那么大,为什么那么生气。
女儿看到拗不过我,在半路上就不哭了,说饿让我帮她买了煎饼和饮料。很久都没有对女儿发过脾气了,今天自己的情绪让我感到惊讶,心里也有懊悔。
其实很小的一件事情,我完全没必要这么生气。女儿哭那是她在表达自己的情绪,很正常的一件事,我所要做的就是陪着她,等她安静下来再安抚就行了,
回到家我还是感觉很生气,不是生女儿的气,甚至对女儿有点愧疚,心里也有点难受。我走进卧室的阳台,平时我情绪涌上来的时候就坐在这里。我想我需要理一理。
我想到曾经好多次女儿因为要吃某样东西或者喝饮料,在达不到要求为此哭闹的时候,我就会有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上头,甚至对她发脾气,搞得女儿情绪也越来越不好,喜欢用哭来代替表达。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在往昔的时光里,那个因为吃不上想吃的东西而哭泣的我,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羞耻感。
不记得是晌午还是傍晚,我和弟弟在田埂上玩耍,那时候弟弟两三岁的样子,我当时的任务就是看着他,像个跟屁虫,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父亲就在旁边犁田。
我和弟弟听到父亲惊喜地喊我们,他看到了一条大黄鳝,父亲麻利地抓住黄鳝就往家走,我和弟弟兴奋地跟在他后面跑。
到家后,父亲把黄鳝清理干净之后找了家里储存的粽叶,把黄鳝放点盐包裹起来,点了灶火开始烤黄鳝。一股香气在我家低矮的锅房里弥漫着,好奇和饥饿捉住了我和弟弟,我们俩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父亲手中的棕包,还不断地催问父亲,好了没有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熄了灶火,小心翼翼地打开棕包凉了一会儿,我和弟弟都伸长脖子凑到父亲手边,当粽叶完全被打开的时候,一股焦香扑鼻而来,能够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父亲尝都没尝一口,直接就把黄鳝全给了弟弟,我也要,弟弟没给,我急的哭。后来弟弟把黄鳝吃完了,一口黄鳝没吃到的我,把那个情景添油加醋地存在了我脑海中,就像一道隐蔽的伤痕,一直藏在我的身体里,伴随我到现在。
这道伤痕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因为看到女儿吃不上某样东西哭闹的时候,被撕开了。我看到那个幼小饥饿的自己一边哭一边难过,父亲为什么偏心弟弟?父亲不喜欢我。
一个孩子求生的本能会让她做出很多的妥协,我一边敏感地捕捉父母平时的脸色,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弟弟小,就该让着他。
我时而内心暴躁,发誓长大以后一定努力让自己吃上想吃的东西,而不是去求别人,并为没吃上就哭泣感到羞耻;时而乖巧听话,渴望得到父母宠爱,兄弟姐妹的怜悯和帮助,不知不觉地去讨好别人,一边又是拒绝和疏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以为这件事早已忘记,但是在看到因为吃不到就哭泣的时候,当时的我看着弟弟吃黄鳝的情景却清晰地浮现出来,讨好与拒绝,不配得到的羞耻感,经过心理投射让我对女儿大发脾气。
坐在那里,任由眼泪流淌,我抱住那个没有吃到烤黄鳝而哭泣的小女孩,告诉她:“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伴你,你也已经长大,完全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女儿走进来,轻轻地拉住我,我亲亲她,她笑了,之前的阴霾一晃而过。突然明白父母在孩子小时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或许就给孩子的童年留下一道温暖的彩虹或是记忆的伤痕。
都说,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这句话于我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理,我想也是给无数父母的育儿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