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故事，一片竹林

“快活林可不是普通的竹林，那里埋葬过几千上万条人命，听老人说，十几年前在快活林发生过一场恶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连那竹林也毁了。有血液的滋养，竹子好像长的特别快，才不过十几年的光景，不但恢复了往日的茂盛，林子还扩大了一倍，比原来更深不可测了。”林纸拖着沉重的语气说。

“你在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林纸被我问的疑惑起来。

“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不担心，我只是······有点伤心。”林纸终于承认了，这么多年来，他是不愿承认的，可现在突然自己说出来，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好像要把淤积多年的埋怨剥离似的。

“难道那场恶战你也在场？”我惊讶的问道。

“我没有，但有个朋友在。”

“他逃过一劫了？”

“没有。”他抬头看看天，又接着说：“打斗还没开始，她就死了。”

“为什么？”我心生好奇，早忘了尴尬和不快，高高昂起头望着林纸的脸问道。

“故事太长了，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几乎也从未说起过。”林纸低头看着我，有点难过。

“她是谁？”或许我不该问，但忍不住好奇心的唆使还是问了出来。

“一个善良的女孩儿，为了救我，死在自己父亲手里。”

“她做错什么了？”

“什么也没错，只是······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又恰恰站在她父亲的反面。”

“你没有救她？”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血里了，如果我没走，本可以救她的。”林纸后悔的摇摇头。

“你为什么走？”

“她让我去搬救兵，我们都以为：虎毒尚不食子，可他比虎还毒。”

“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阻他路的人，没有一个不死的。”

“可是你就活着。”

“我苟且偷生，易容改变风格，才能活到现在。”

“易容？你本来不是现在这样？”

“不是！我是拿剑的人，怎会如此斯文。”林纸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迟疑。

“想过为她报仇吗？”江湖恩怨，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报仇是不可能了。”他苦涩的摇摇头。

“你不愿？”我心中惊诧，他难道是如此薄情之人？

“不是不愿，是不能，她父亲现身处高位，连见也见不到，如何报仇。”他的话语中充满隐忍和无奈。

“她父亲是谁？难不成是皇帝？”我脸一沉，心中暗自觉得他在找理由。

“皇帝倒不是，却是丞相。”

“丞相！就是那个和全江湖做对的丞相？”原来是他，搅动这所有血雨腥风的人，当年作恶，如今登了高位，更是变本加厉，好一个大恶人！我心里顿时愤慨起来，对林纸的态度又软和下来，如此这般，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你出来，帮我们，也帮自己，解了心头之恨，了却心头之念。”我突然觉得，我们现在是一路人了。

“心头之恨是有的，心头之念却没有。”林纸说的清风细雨。

“时间太长了吧，十几年了。”

“并不是，我从来都只把她作妹妹看。”林纸低下头看着我，说的很认真，就好像是说给自己的心听。

一个姑娘一厢情愿的故事，我有点讨厌妹妹这个称呼，但又不得不尊重别人的选择，爱与不爱，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决定，即使如此痴情的姑娘，不爱还是不爱。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不是你为对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就能让人爱上，这也是最可悲的，黄泉之下，那姑娘能否瞑目？

“我们到了！”

恍惚间，听到微儿在叫我，可是好像有恍如隔世的错觉，我还在刚才的故事里，走不出来。

“不要对别人讲。”在下马的时候，林纸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点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好像走的很近？”我刚下马，微儿就跑过来低声问道。

“只是随意聊聊。”我淡淡的回答，斜过眼看着林纸踢着马肚子转身跑了起来。

“还没见你跟男人离那么近。”微儿不相信的看着我。

“穴雨和悲鸣不是吗？”我赶紧说。

“不是！他们是家人。”微儿立即回答。

我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词，说穴雨是家人还能理解，可是悲鸣，难道在她们心里······

“里面有吃的，我们进去看看吧。”月儿向来不太理会微儿的伶牙俐齿，看到我为难的表情，赶紧拦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林纸和钟离也到了，他们坐下来吃了些饮食，没再多做停留，便直直的朝那竹林赶了过去，前路茫茫，何处是归途。日头渐渐的暗淡起来，接着便一点一点的收缩起它的光芒，清朗的远方渐渐的看不太清了，或许傍晚是个好时机。

“不要离得太远。”钟离谨慎的转过身对跟在队伍后面的月儿和微儿说道，她们迅速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5米之外的景色模糊起来，日头早已退了下去，只留下暗淡的暮光。竹林并不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而是从一小丛一小丛的开始，接着是高一点的一大丛，绵延十几米之后，才是密不透风的一大片，一直绵延到视觉的尽头。

“靠近点！”我收紧步子，轻轻放下脚步，有竹叶的衬垫，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微儿在我右手边警觉的慢慢前行，脸上表情严肃，面容紧绷，机警的一双眼不停的闪着微光，已经准备好时刻出手。   

“小心陷阱！”突然，钟离大喊，随着“哗”的一声，一个被落叶掩盖的陷阱陡然出现在眼前，成千上万干枯的竹叶漫天飞舞，微儿就在眨眼间消失了，突然，一袭白衣腾空而起，消失在陷阱里，我正欲飞身去救微儿，却被月儿按住，顺着月儿的眼神我看到白衣又腾空跃起，手里扶着的正是微儿，顿时心里才松开一口气。 

不知是风，还是杀气，竹叶开始剧烈的抖动，连叶子底下被阳光吸干的灰尘一起扫起，几乎遮蔽了天空，好像要把现实和梦幻隔离开来。

“是敌人的障眼法！”林纸急忙落地放下微儿，赶紧站直了身体提醒道。

四面八方传来瑟瑟发抖的竹叶声，就像一条抖动的毒蛇，不停的吐着血红的信子。林子里看不到一只鸟，好像鸟儿们根本没发现这片竹林似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茂密的叶子和茎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没什么好怕的，注意保护自己！”我本不必说的，可是，我又必须说，是我自己害怕，愿上天保佑月儿和微儿。 

“嗖！”一支箭在眼前飞驰而过，差一点就碰到我紧绷的睫毛。

“敌人在暗，我在明，一定小心！”林纸转过头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虽然一点儿也没受伤，却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疼。   

“现在怎么办？”月儿问。

“敌人不出现，我们很被动。”钟离阴着脸严肃的说。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连面也不敢见，就只能躲在草堆里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我大喊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响动，更没有人出来，暗箭也没有再出现，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是男人就出来见见，别躲在阴沟里不敢见人！”我更大声的喊了起来。

果然，不到片刻，竹林某个地方的竹子开始一路晃动，他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