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2

P1夏秋交替的季节,万里无云的晴空,犹如水洗过的天蓝大布,纯洁鲜亮。

浩瀚无际的金银大地,波涛汹涌地起伏着庄稼的海洋。千顷亿亩的庄稼的海呦!它朝着遥远的远方伸展,伸展。

猛然之间,一座座齐天而立的钻天山峰,突现在天边。雄浑高耸的冰山雪峰下,乌苏河水穿盆越涧,碧波荡漾着倒影的绿树蓝天。清澈见底的河里,透出一群群欢快嬉戏的鱼儿。太阳的金丝线光洒在河里,河水波光粼粼地反射出千万朵五彩缤纷的金银花。奔流跳跃的河水捧起这五光十色的金银花儿,立刻投献给广阔的冲积平原。

美丽如画的冲击平原,富饶宽广。一个个透明如镜的蓄水水库,好似乌苏河绿藤上结下的无数金瓜。纵横交错的水渠,它们是金瓜牵出的千万条细丝玉须。网格棋盘状的金盆绿洲上,数不清的村社居民点,农场居民点,亮如明星,绿如海岛。一群群奔驰追逐的牛羊,就像一朵朵飘游的彩云。一块块整齐浩大的肥美良田,如花似锦,一片金黄,一片碧绿。季风掠过,就好

P2像有一只神秘无形的巨手,在庄稼上轻柔地摩挲而卷起了层层青翠欲滴的高粱,葱绿如洗的玉米,嫩黄抹金的小麦。

绿树成荫的两用运输公路,多像一条在金波绿浪间缠绕浮动的银白色丝带。一辆崭新的草绿色小吉普,如飞似箭,超声赶光地行驶在公路上。而这车开得如若说是在跑,还不如说它在飞。行车的速度使人看了吃惊!轻微的马达声,车轮摩擦路面发出的沙沙响声与车行起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嗖”地一声就从人们耳旁消失。而车窗玻璃却随车行的倾斜,路石的高低起伏,时时反射着刺眼的亮光,一闪一闪地在公路上出现着。

刹时间,小车减低了速度,拐了一个急弯后,朝一条机耕大道开来。平坦笔直的机耕大道上,火热沸腾,繁忙开花。正当夏收的档口:突突突的柴油机拖挂,满载着丰收的籽棉,按着超车的喇叭;一串串装载如山的马车,马蹄翻飞,车轮滚滚;拾麦穗的小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红旗唱着歌,由老师带着在机耕道上行进;家属队的老大爷、老太太,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往地里去拾麦穗,从机耕道上经过。

道路两旁的林带、庄稼就像怕被小车碾碎似的飞快往后躲闪。

P3麦田里,夏收人工割麦工地,一杆杆鲜艳的火色红旗,状如燃烧的火把,迎风起舞,跳跃。夏收工地有线广播站,播放着江南歌曲,唱着:“人人那,都说江南好。我说边疆赛江南。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哎!赛呀赛江南。朝霞染湖水,雪山倒影映蓝天。哎嗨,映蓝天。战士归来鱼满船,哎!鱼呀鱼满船。牛羊肥来,瓜果香……”

悠扬悦耳的歌声,随风飘荡着,它像那暖人的春风,吹开了人们的心屏;它像那流不断的蜜水,一点一滴流进人们的心田。满洲遍地的人群,被这动人的颂歌鼓舞,激励;他们挥掉脸上的热汗,甩掉多余的衣衫,你追我赶,前赴后继。到处银镰飞舞,到处金禾跳跃。

威武庞大的联合收割机,撒开欢腾的翅膀,在麦海中乘风破浪地挺进。它的身后,一堆堆高大的草垛,胜似海洋中翻滚的浪峰。嘀嘀嘀的呼叫Q缺粮信号与小吉普超车喇叭声,声声相应。

机耕道十字路口,来往车辆行人很多。小吉普来到十字路口,发出又大又急和连续不断的超车喇叭。它似乎不懂得这是虎口夺粮的关口,而以压倒一切的姿态要立刻

P4通过这里。小车的突然出现,把井然有序的行进队伍冲的七零八散,你挤他拥。马匹几乎踏着行人,柴油机拖挂差点挂上马车。小车以山倒海覆般气势冲上来,柴油机拖挂和马车让不及的,只把车头打向外。

让不及的行人,有的爬上马车,有的爬上柴油机拖挂。按一般常识讲,不是有特别重要的军情的车辆,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不减速的。可也有不怕军情的!不远处就有一辆马车拐向路心,不只是赶车的小伙不懂军情或是看大家慌忙让道他也搞忙了,还是有意要试试小车看他敢不敢直往前开?

让道在旁的开车的,赶车的和行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有的高声喊叫起来,有的甚至跑了过去准备帮他拦马。

而小伙子呢?好似没有看见或是听不见一样,马车还继续在往路中心上走。

小车不因他而减速,好像还加了速,不停地按着超车的喇叭飞驰而来。三百米远,二百五十米远,二百米,越来越近。

这马车假使是车尾在道路中心还不让人担心,偏偏马车在中心。两旁有事挤满的车辆,这怎能不让人们着急呢?

这好像弓张箭上弦,眼看已发想不发已经收不住了。突然他惊醒了似的回头去看,便飞身跳下马车,打马让道。

P5可已经晚了。马车是装满麦捆的重车,行动起来不灵便,小车眼看又快到面前。他慌得不知将什么东西往空中一扔,几匹马惊跳起来,“呼”地一声,马车像一阵旋风一般离开了路心。小车也真不客气,“嗖”地一声就飞过去了,仅留下“滴滴滴滴”的超车喇叭声。

道是让开了,可让道的马车小伙子控制不住,马惊车了。人们这下更慌乱了,都跳下车去拦惊车。人们一面跑一面喊:”惊车了,惊车了,前面快截住!“

可就在惊车的路基下,有一个小脚老太太正在忙着赶路。机耕道上超车让道的信号她也听见,她连看也没看,只顾赶前面走远的家属队伍。她可能想,夏收大忙的,路上还少得了超车让道的?他们再让道也不会让到这路上来。

且不知几匹受惊了的马不要命的疯狂往前跑,加上人们的喊叫拦截,惊马就不管沟坎拼着命拉着飞跑。马车眼看要立刻翻倒在她的头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车祸眼看要发生,老太太的生命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突然后面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拉起老太太就跑。说时迟那时快,马车闪电似的侧倒在路基下的便道上,受了惊的马才不得不停

P6下来。

惊车翻了,前后车辆停下让道的人们都朝这里奔来。当人们看见马车只侧倒了,赶车的小伙子愁眉不展的蹲在马车旁出神,跟车人被扔出去老远时,人们心理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跟车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摸摸摔痛的地方说:”好险呀!“

人们”轰“地一声笑了。

一个赶车的中年人接上说:”你危险?宋大娘才真危险呢!“

跟车人不明白道:”她危险啥?“他只顾看自己跟的车让道,哪会注意路基下的情况。

有人接上说:”宋大娘就在你们车倒下的地方走呢。“

”那可真危险!“他还不明白问,”那她怎么跑出来的?“

这时,五十多岁的宋大娘也来到人堆外面,她擦着汗看着侧倒的马车,心有余悸地说:”我能跑出来啥?是洪新把我救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她大概相对洪新说什么,转圈喊:”洪新,洪新!“

人们帮她找了一遍没见人,就有人说:”大概又去钻研改革去了。“

这下,就这这个新的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说:”洪新说改装收割机,不知还改不改了。“

P7一个看似很知内情的人,自以为是地说:”据说场长不让改。“

另一个反驳说:”不对吧,这时提高机械化水平,提高生产力呀!不过,这还不算啥,听说还要搞现代化呢!“

刚说场长不让的人这下好像发现了破绽似的说:”登报啦?上广播啦?小心给你扣上造政治谣言的大帽子。“

旁边的人却议论说:”要是能实现现代化,那可太好啦!“

”谁说不是呢?“

又有不知情的人问为什么对一个小车那么害怕,有开车的说:”这种‘左派’开的车,他开车伤了你还要把你抓起来。“

其他人又接上这个话头很感兴趣地议论开了。

突然,不知是谁又问了一句:”闯祸的小车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小车过去的方向望去,远远地只能看见一点小车的影子,它已经跑到机耕大道的尽头,一转弯就钻进林带里头去了。

小吉普停在一排房子门前,车门开处下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两人下了车后却不进房门,而是肩并着肩,膀靠着膀地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往西缓慢地踱着步子,四只眼睛却不断地往树林里张望。大概是观光揽胜吧。现在正当夏收大忙的时候,住区里时很少有人的。

P8到处都显得安静宽敞。尤其是这林带里的风光景色,更是优美宜人,真是难得的一个清凉而又安谧的避暑地方。

那些不知名的大树,挺拔笔直,直指蓝天。土产沙枣,弯曲盘旋,天生奇态。粗壮的榆树,枝繁叶茂,天降绿伞,粗的一人抱不过来,高的举目难见树梢。林中的茂叶层层,透不过火似的阳光,只有那叶缝中筛进的千万点光点,闪烁着诱人的光亮,使人误以为是洒下的遍地金豆。

美丽的各色小鸟,深藏在*林中,偶尔被人惊觉,“卟”地一声又飞到别处去了。

在树林的最外层,是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的钻天杨。它们在住区四周环绕着,形成一道墨绿色城墙。把生产队的居民点整个地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从远处看,也只偶然露着一些高大建筑的一顶一角。树旁的水沟里,淙淙地流淌着清清的细流。水流环行林带,包围房舍,好似护城河一样。

“如中,你看这地方满意吗?”矮胖子对瘦高个说。

瘦个子如中说:“白副场长,感谢首长的栽培。这地方真是美丽如画。”

白副场长摇摇头说:“不,还有美中不足。就单看白杨树说,就存在两少一多。”

P9 如中问:“哪两少呢?”

白副场长回答:“它缺少生气,缺少活泼,太齐整直溜了。”

如中又问:“哪一多呢?”

白副场长回答:“机械刻板。”

如中赶紧颂扬说:“场长的赏鉴力真强,植物都被你形象化了!“

白副场长听后并不以为然,他慢条斯理地摇头说:”这只不过是直观的感觉罢了。你发现没有?沙枣树就不一样了啰!你看它生龙活虎的,有着天生的属性。性格坚强,环境不选,能顺应地发展,这就是适者而生吗?哈!哈!哈!“

如中眼睛一亮,钦佩地说:”富有哲理,富有哲理。“

白副场长看着脚下绿绒谈似的浅草和远处深绿色果树林感慨地说:”这地方幽静而风凉,如同天然的绿色海岛。如中,暂时还能栖身吗?”

如中也感慨地说:“凑合,凑合。”

他们一边碎步细走,一边舒胸展怀地交谈着拐了一个弯。

这里就是另一个天地了!

但见:屋舍纵横,路道通达。一栋栋,一幢幢红洋灰色的砖房,鳞次栉比。一排排房

P10 屋,一层层绿树。在青枝绿叶掩映下,窗玻璃闪跳着银质的光亮,大小标语团着艳阳的烈头。

东西南北,四面八方,道路通畅,房屋层层。

房与房之间,墙与墙之间形成长条路像长条街,石字路像十字街。

综观全形:梯字形房建,井字形连环筑。井字正中的高大建筑,布局着俱乐部、大会场、电影场、剧场、办公楼、商店、学校、招待处、医疗站,还有饭堂。

在这些高大的建筑上,到处满贴着毛主席语录、标语、小标语等不一而足。

最可观的要算适合当前中心工作——为夏粮收获战斗而出的黑板报、样报以及批修和学习园地。

那火热言语,真*一颗颗跳动的红心。

白副场长对这些生产上的思想动员宣传扫了几眼,不自然地说:“真有一股子劲头呢?”说完看着如中不放。

如中慌忙解释说:“批判文章写了好多,搜集了不少材料。不知怎么回事没有贴出来。我马上组织人不单写文章批,还要抓住上挂下连的实例进行斗。”

白副场长点点头说:“这样有说服力!你要知道,农民是最讲实际的,他们看不见的不相信。”说完转身快步走上办公楼。

可使人不解的是:刚刚还津津乐道细谈,品之平的

P11 雅量情趣、奇观古义却一扫而光,只剩下咚咚咚的脚步声。

对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飞驶而往医疗站去,如中车窗前见了立刻叫道:“卫生员,你来。”

卫生院不得不从去医疗站的方向倒转过来,到办公楼下问道:“什么事?”

如中笑吟吟地说:“你到食堂去一下。”

卫生员着急地说:“工地有紧急病号,我是回来取药的,不能耽误一分一秒。队长,不是我不听分配,我这取药人命关天的事。”

如中满面笑容说:“要不了一分钟,你就说场长来了,让食堂准备待客。”

如中话还没说完,卫生员早已去医疗站去了。一会,卫生员出来背一个红十字药箱,骑上自行车又飞快走了。

办公室里白副场长毫无表情地坐在躺椅沙发上抽烟,一团一卷的烟雾已把他的面容掩盖起来。如中一声不响地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白副场长说话了。他说:”如中,你肩上的担子不

P12 如中转过身来,强烈的阳光从窗玻璃反射到他高身量、细眼眉的长条脸上。

他对于白副场长鼓励加告诫的话语,既兴奋又激动,像宣誓又像下保证地说:“场长,你看我能担一千斤你就只管往我身上压上一千五的担子,绝不会趴下。”

白副场长往深里引导说:“小伙子,你缺少一种宝贵的东西。”

如中不解地问:“什么东西?”

白副场长说:“你认识钢吗?”

如中回答说:“钢?你是不是说我不如钢硬呢?”

白副场长说:“恰恰相反,太硬性好断,韧性才有弹力。同志,你就缺点这东西!他为什么没有那观念?这就要靠我们一点一滴地帮他树立起来。这就叫革命教育,也就是政治!不能急躁,懂吗?”

如中似通似不通,似懂非懂地说:“白副场长,你看着,我不搞出点名堂绝不来见你。”

白副场长很机密地凑到如中耳轮上轻声说:“看一个单位的成绩好坏?我这次去地区开会,省里的一个老战友给我透了底,那就

P13 一个单位能抓多少走资派。这是机密,你可不要泄露。”

白副场长抬抬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好,再见。”

如中挽留说:“吃了饭走吗?”

白副场长微笑着说:“我回去要赶开一个会。”

如中若有所失,抱歉地摊开两手说:“你看看,首长亲临我队检查工作,竟连一杯茶也没有送来,这是我的失职。”

白副场长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就下楼,如中紧跟在后送行。

出了办公楼门,白副场长一头钻进小吉普里,只在车门上向如中招手道别。如中赶忙上前还礼:”再见。“

马达轰鸣,小车起步上了路,一拐弯又似冲击样飞了。

如中眼望着小吉普一溜烟似的拐弯不见了踪影,仍站在树下久久凝望着,凝望着。过了好久,他才有气无力地返回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很静。他坐在刚才白副场长做过的沙发上发,好像一个人初次来到这里似的审视着屋内的一切陈设。两眼缓慢地从办公的桌子,到办公的座椅。

P14 他来后新添的床、床头柜、写字台、台灯、电话机。还有原来的生产优胜红旗、奖状。选来挂在墙上的玉米、高粱、小麦、稻子、棉花等良种样品。

最起眼的是一张全队的彩色地形地理图,它在世界地图、全国地图对面墙上挂着。

图上分布着全队的山山水水。细分耕作区面积,形状和非耕作区面积形态不等。上面仔细标号着树林、畜牧、养鱼、农田、居住区分布情况。

远景规划图更是丰富多彩,天地刷新。

不知怎么回事,可惜只搞个半不拉拉的,并没有搞完,很不好描述。

但它起码展示了宏伟的目标,远大的理想。看到这些东西,他皱开了眉头。不但皱眉头,简直是坐在针毡上了。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圈圈。

”哒,哒,哒“有人往办公室来了。只见房门口一暗就闪进来一个人。

这人惊慌地走到如中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队长,不,不好了!“

如中全身一激灵,马上又平静而头*地问:”什么不好了?“

来人语无顺序地说:”要严肃处理,卸掉了。“

如中看他形象的滑稽的样子,强忍住没有笑出来。

他拉住来人往凳子上一按说:”蒋班长坐下慢慢说,不要慌。“

P15 来人好像表演结束了似的,激愤和慌乱全不见了,只有说不上来的一副讨好神色。

他说:”队长,洪新把收割机卸了。“

如中吃惊地说:”他卸收割机干什么?不让收割了?你赶快去工地把他叫回来。“

”不是工地的好的,是工房的坏的。据说他要改小麦收割机收玉米。“

如中其实是知道的,他当然知道。因洪新要求了几次他才口头勉强同意。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不过现在是明知故问。

如中好像在气头上说:”坏的也不行,蒋班长,你去叫他来。“

”他是夜班,叫来一说半天他不上班了怎么办?“

如中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去叫他不要卸了,夏收完了用好的实验。快,快去呀。“

蒋班长显得为难地说:”我去说这话他信吗?还不把我冲上墙去。“

”那你该干啥干啥去!“

如中急急忙忙往住区东北方向的机耕大院走来。机耕小队有一个

P16 大院很宽敞,四周用围墙圈了起来,只有一个大门能进去一台大型机车。

四面青砖红瓦房,有木工间、锻工间、翻修间、机修间、钳工间、农具制作间等等。还有仓库、车库、油库等一些高大的车房。

中心大院里摆满了各种新式农具、革新农具与大型机件。

一个角落上堆满了各种破铁烂钢,一台报废的小麦联合收割机也被堆放在这里。

如中打老远就听到”叮当“作响的声音从那里传来。他加快了脚步,跨过围墙就看见一个人在那里又敲又打,又扳又钳地忙得满头大汗。

他不看还好,一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立时走上前质问:”洪新,谁叫你拆的?“

卸机件的小伙子听有人在问他话,抬起头看是队长,反问道:”队长,我请示过你要把它改成收玉米机再做贡献,你不是允许了吗?“

如中愣了一下,一拍脑袋马上便笑吟吟地说:”啊,啊!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老哥们,可现在不行了,上记下来了新精神。这样吧,你先不要卸了,等开会决定了再卸也不晚。“

洪新不悦地说:”我们把小麦收割机改为收玉米,这是提高机械化水平,加速实现全面农业机械化,这又不符合哪个上级的新精神?又是什么精神?“

P17 洪新还要说什么,只是嘴张了张没有说出来,因他抬头发现队长早走远了。洪新想了想便把工具与拆下的机件放在车房里,回宿舍倒头便睡着了。

”当当当“,”当当当“,一阵紧急而又盛气凌人的钟声回荡在辽远的绿洲上空。

不大一会儿,大会场外面就挤满了人。人们从各个方向匆匆忙忙地往连队里赶回来。

有跑在前面先到办公楼下的,到后便露出茫然的深色东张西望站着;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还没有到声音先到的高声发问:”发生了啥事?“

如中听见了人们的问答声,连忙走出办公室,大喊大叫地把人们支配到大会场去了。

可人们见并没有出大事,就气呼呼地议论开了:”夏收大忙的,停工干啥?“

一个收割机手说:”要不耽误,今天就收割得差不多了。“

一个大田得农工说:”吃了早饭才干一个多小时就把人叫回来,这是干什么?真实岂有此理!“

如中听人们这些刺耳的议论,坐不住了。他赶紧向到会的人解说:”同志们,大家不要吵,静一静。现在把大家叫回来,是要开

P18 个会。这个会很重要,非开不行。

当前的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很激烈,简单一点说,就是路线斗争很激烈。

我给大家提几个问题:你们考虑是无产阶级专政重要还是农业生产收几粒粮食重要?政治重要还是经济重要?革命重要还是科学技术重要?

那么,我们今天开这个会它重要在哪里呢?它关系到我们走哪条路线的问题,就是说我们连队,我们农场,甚至我们整个国家将往何处去的大问题。

而现在社会上却刮起了一股资本主义妖风,它鼓励人走资本主义。搞经济不搞政治,搞生产不搞革命,搞科学技术不搞无产阶级专政。

同志们,这是一种什么倾向?肯定是资本主义倾向毫无疑问了。

这股歪风已经刮到我们连队来了!有的人天天叫喊要改收割机,搞科学实验,搞技术改革。这是要扭转斗争大方向,把走资派放掉……“

他在台上虽然讲得头头是道,可整个会场却不安静起来。人们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地发出低沉的,但渐渐高起来的轰轰声。

这显然是不愿听的反感交谈声,不愿烦的咳嗽声,凳子撞击声;甚至还有小声的玩笑戏耍打闹声,不耐听的跺脚声,低沉地轰轰起来。

声音越响越大,几乎

P19 淹没了如中的演说。

正当如中很难再讲下去时,一个人忽然跨进了会场。

如中一见他好似见到了救兵一样,敲着桌子高声喊叫:”同志们,不要吵了,大家先思考一下我提的思考题,然后开会。“

如中转过身对来者说:”指导员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叫人找你去。“

指导员问:”这开什么会?“

如中刚要回答,指导员一转身走出去了,如中急忙跟上到了办公室。

指导员又问:”出了什么事吗?这样忙把人叫回来,也不经支委会就停了工?“

如中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一回队在工房就碰上洪新把收割机拆了,我认为这是一个阶级斗争的新信号。

这说明资本主义倾向的黑风已经吹起来了,我们要不制止就要犯方向路线的错误。

我准备开大会进行思想教育,堵住资本主义的路。“

”你是这样看的吗?他拆收割机去卖钱自己用吗?“

”他说改为收玉米用。“

”这是好事呀!这个会你想怎么开?“

”我准备叫群众对洪新进行揭发检举,再根据材料进行批判。“

”为社么?“

P20 ”他不但不遵守组织纪律,更严重的是走技术万能的资产阶级白专道路。更危险的是扭转了斗争的大方向,把活生生的阶级斗争用科学技术、提高机械化水平、提高生产能力等掩盖起来。

你说这能容忍吗?这是阶级斗争熄灭论,唯生产力论的典型代表!“

”照你的观点就是不要科学技术?“不要提高机械化水平?不要发展生产力?我不同意你这种观点!你实在要开会,那么我的意见是把问题提出来让群众讨论。

是不是要开批判或表扬的会,等我们集中了群众的意见,然后由支委会决定,你看怎样?”

如中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到了大会场上如中宣布开会对群众说:“今天这个会很重要,同志们要高度重视。现在国际国内的形势很紧张,我们国家正面临着资本主义的包围。

资产阶级想用经济主义来和我们做政治较量,想和我们展开经济战。所以,现在到处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倾向。

他们具体用经济建设、物资生产、科学技术掩盖尖锐的阶级斗争,冲击政治,阻挠革命。

这股风已经刮到了我们单位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应该进行坚决斗争,无情回击!

我们对上就有那么一个人,资产阶级的反动思想已经发展到了顶峰。当然,他这种反动思想也是受社会上走资

P21 本主义道路的走资派刮的资产风的影响。这就是他的思想根源和阶级根源。

他一心想成名成家,不安心本职工作。下了班还忙得很,不是到玉米地去浇水,就是到科研组去干活。

有的人可能会误认为这是自觉地搞业余劳动吧。

不!实质是搞等价交换,联络感情和寻找支持者与后台,也是走后门路子的诀窍。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经常要求要把小麦收割机改为玉米收割机,我不批准。

同志们,走资本主义道路我能批准吗?大家以为他就这样不再搞活动了吗?谁要是这样想,那就是大错而特错了!

资产阶级、小资阶级是一定要寻找机会顽强地表现自己的,这是阶级斗争的规律。

你们猜想不到他竟想出了一个绝招,要求用报废的那台小麦联合收割机修复改制。

他倒会降低条件,哈哈哈!这真是资产阶级反动复辟梦想,你从这里把它压下去它有从那里冒出来。

发展到今天,他谁也不请示,谁也不报告竟擅自动手拆开来这台收割机。这不是别人,就是洪新。

大家的意见怎样处理,各自发言讨论。可大家不能对他只认为是不服从领导与无组织无纪律去看待,要从这件事联系社会上刮过的黑风。

这样上挂下连,我们就可以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

P22 指导员说:“同志们,现在大家就在这大会场上以座谈会的形式讨论,自由发言,随便谈个人看法、意见。”

一个名叫孙其义的瘦高挑青年站起来发言,他说:“洪新确实像队长说的那样,为他个人目标,一天到晚忙得很。他是夜班,白天东跑跑,西转转。

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忙啊!为了搞他那发明创造,材料资料搞了几十本子。他记录了协助科研组培育玉米优良品种的全过程,从选种、布种、发芽、出苗、定苗、松土、除草、打叉、开沟扶土、中耕、浇水、扬花、抽穗、成熟、收获等观察成熟期是不是一致。

如果不一致,就进行土壤、气候的分析,土壤气候分土地平整程度、土壤苏松程度、肥力的程度、植株的行距、株距的稀稠程度、通风、光线程度、温度、水分的程度,还有灭虫害等都详细记载了下来。

不但他,他还连累了一帮人伙同他搞,也搞了许多材料。他经常去大田玉米地浇水,一句话,凡是玉米地里的工作他下了班就去干。

从这些事实不难看出他确实在苦心经营他那资产阶级反动名利思想。他可能想只要能把收割机改成,不当个发明家,也当个工程师,最不济也能当个技术员。

为了这些可耻目的那还等得及领导批准。从表面看是不服从领导,犯了纪律,实质上是资

P23 产阶级反动复辟思想泛滥。我的意见应该严加处理,批斗这种资产阶级反动思想。”

赶马车的中年人黄跃弓大声发言:“队长,我不明白一个问题,能不能问你?”

如中高兴地回到说:“你说吧。”

“舍己救人是什么思想?什么主义?“

如中迷惑不解地答不出,不知他指的什么说的。

指导员代答:”舍己救人肯定是共产主义思想。“

黄跃弓接着追述说:”在二号地路上,不知哪开来一辆野车,说它是野车就是没有中国人的起码知识。

见到人群车辆不按规矩减速,横冲直撞地逼着大家给它让路。小高那小子刚学赶车几天,见到这个怪车,师傅不在跟前慌了。

车本来该往路边,他偏偏把车赶到了路心。小吉普到了跟前时他慌了,用衣服把马吓得让开了路,车翻了差一点把宋大娘压上。

要不是洪新下班晚,从后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把她拉出来,就要出人命。

领导和同志们都在这,要是把这件事和改收割机加起来算,这是什么思想?什么主义?请大家公评公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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