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读了谷崎的《梦之浮桥》,有点情色和乱伦情节的小说,结尾又是出乎意料的侦探小说的情节。
这本书包含了两个中短篇,除了《梦之浮桥》,还有一篇《刈芦》。两篇情节都是不常见的,日式的离奇的味道。被好奇心牵引着的我,越读似乎越无法理解日本人的对美的趣味。
单说《梦之浮桥》,“五十四帖后,鹃啼五位庵。有渡不得渡,梦中的浮桥”。小说就以“我”生母的的一首诗开始了。这让我想到了《乐府诗》的《欢闻变歌》,“刻木做斑鸠,有翅不能飞。摇著帆樯上,望见千里矶。”借男子之口描写相思的刻骨铭心,爱而不见,雕刻木斑鸠,爬上桅杆借它之眼望千里之外的故乡人。“有渡不得渡”和“有翅不能飞”同写出了人之局限,生之局限,人的相思困境。
作者把这首诗放在开头,是为自己的行为作一个鲜明的注脚?生母在纠子(也即文中的我)四五岁时因子痫而逝,父亲因对生母的执着爱恋,不过两年便娶了与生母年龄样貌身段语态相仿的女子。后父亲因肾病去世,临终前给纠子定了一桩亲事,婚后两人同心侍奉继母,却在有一天继母因为蜈蚣咬伤心脏骤停而逝。“我”因此与其分手,并且从遥远的地方接回了继母和父亲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然后共同生活。很微妙的结尾,让人遐思深远。
简单来说情节如此,细节却是触目惊心。联想开头诗与乐府诗的关系,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小说中说,父亲是为抚平孩子的心灵伤痛娶了出身良家,曾经做过舞妓,又被赎身做大户人家少奶奶的继母,而且为了模糊孩子的记忆,或者说引燃加深孩子对生母的记忆让对方名字也改掉了,仍旧沿用生母的名字。而且似乎是为了唤起孩子对母亲的回忆,居然让八九岁的孩子去吃奶,一切都模仿生母在时的样子。这样想来,父亲和继母有爱情吗?他爱的不过是她的影子,她所唤起的生母的印象。这真是太悲哀了,也太卑鄙了。不过对孩子来说“渐渐的,从前的母亲的形象和现在的母亲的形象重合了。”。就这样一直到了十三四岁。直到20岁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但是马上送出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他们觉得“有纠儿一个孩子就够了”。
一个人为了对另一个人的爱恋,不惜牺牲自己孩子的幸福,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吧?这究竟是爱还是自私?是爱自己还是爱他人?继母“经子”从中得到了什么呢?即使自己的亲生孩子被送走也毫不痛心?即使自己被当作替代品也毫不可惜?也许是痛心的,正是因为痛心,所以由爱生恨,所以才会不小心也或者是偶然诱惑了自己的继子?而这些,父亲自似乎都是知道但是是默许的。总之,满城流言蜚语,在弥留之际,他为儿子定了一门亲事。
“大家都说你长得很像我,我也这么认为。你越长大,就会越像我,只要你在,你妈妈会觉得跟我在是一样的。你能够把让母亲这样想当做你生活中唯一的生活意义,其他什么幸福也不再需要--你可以这样想吗?”仔细读这段文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日本的家长制度在作者哪个年代还是如此有强大的影响力?我不知道这是作者的讽刺还是劝诫抑或警醒后人?或是如实的描写勾划当时的社会情境?有时,文学之笔刻画的是比真实还要残忍的真相。
看来我要把《菊与刀》好好看一遍了,要不真的很难理解他们独特的感情和文化。
正是这看似合适的婚姻终于把继母害死了。纠儿娶的妻子泽子,是他家花匠的女儿,学业良好,样子也好,多才多艺,按说可以嫁入豪门的。只是因为出身年份不好被认为克夫,于是只好嫁给了“名声不好”的纠子。想必对命运她也是有诸多怨恨的吧。只是表面上不敢忤逆。
风言风语她自是知道,只是要谨遵父命。也许看到自己丈夫与继母(也即泽子的婆婆)的亲密无间,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也许她产生了嫉妒怨恨和荒谬之感,于是在发现了继母的心脏问题后(文中说她掌握了多门技艺,也许懂一些医学知识也不一定。),不经意也是故意为之,任由蜈蚣袭击了继母。于是这场噩梦终于结束,至少她的心灵在负重的同时也许得到了解脱吧?文中说别人猜测她们一家也可能是因为财产才委屈嫁人的。人性如此之复杂。难描难述。
总之这是世人所不能接受的畸形恋情,因为纠子与继母的年龄也不过相差12岁。她与父亲结婚时也不过21岁。不过,人类社会还是需要道德约束的,在普世的范围内,没有道德,整个社会体系都要崩溃。而人,终究是不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