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多雨的,但很少有磅礴的肆虐,大多是时断时续的,当地人把它形容成娃娃的脸。就是这样的天气,再同星罗棋布的河流湖泊交叠,一幅天上人间的风雨水墨浑然天成,不需要人为的雕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这句俗语释放的强大磁力的吸引下,“忙里偷闲”抽时间与素有“天堂”之称的苏州进行了短暂的触碰,切身感受了一下姑苏的温润之美。置身在吴中大地,很少有高楼大厦的威压和逼仄。黑瓦白墙的古香古色建筑,变换错落参差的布局,给人一种时时变化带来的视觉的冲击。少去现代时尚的高层建筑的装饰,目之所及的是苍翠树木的掩映。大面积植被的铺就,衬之以江南独特建筑风格,让这里显得是那样的秀气和雅致。尽管这里的经济总量占据全国第七的位置,但不是依靠无节制的房地产的保驾,烟囱林立的重工业的护航,而是依靠清洁的创新型产业。这种粗放型的又快又要向集约型的又好又快的转变,让这个古老城市的发展迸发出强劲的生机与活力。
当然,作为寻访者,不是着眼于古城所外显的物质的东西,更多关注的是其内在的神韵。这种气质不是触手可及的可视性存在,而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精神的涤荡和灵魂的浸染。任何一个地方有山有水就极富生气与活力。水的柔韧,山的高峻,阴阳互补,相生相谐。尽管姑苏没有巍峨的高山,但交错密布的河流与小桥的映衬更蕴育了其独有的风韵。车轮滚滚代替哒哒的马蹄声,从久远一路漫溯,除了物象的更迭,沉淀下的则是厚重的历史,厚重的文化,厚重的精神精粹。
伍子胥的叛逃是身为臣子的不道,但为了深仇大恨舍大家弃大义书写的是一个人之为人的担当。如果没有伍子胥的这种不合时宜,也许境界没有姑苏这座设计精巧的城市的存在。天人合一的理念,阴阳互补的和谐,人们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蕴涵着古老中华文化底蕴的神韵。
正是有了这种独具匠心的设计,才会出现举世闻名的“苏州园林”的胜景。而苏州四大园林——拙政园,借《闲居赋》“拙者之为政”句意,取名为拙政园。是苏州园林中最大的,也是最著名的一座。拙政园始建于明代,王献臣是该园第一位主人。狮子林,被誉为“假山王国”,有“桃源十八景”之美誉。是元代僧人天如禅师为纪念他的教师中峰神僧而创建的。狮子林拥有国内尚存最大的古代假山群。湖石假山玲珑众多、出神入化,形似狮子起舞。留园,与北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苏州拙政园齐名。原为明代徐时泰的东园,清代归刘蓉峰所有,改称寒碧山庄,俗称“刘园”。沧浪亭,是钱氏广陵王元璙别圃,宋苏舜钦得之,筑亭曰沧浪,因作沧浪亭记,明归有光、清宋荦皆有记,至今为吴中胜境——更是五湖四海心向往之的胜地。
一座城市有了标志性的符号,也就有了精气神。这种气质外溢出的东西必将浸染周遭,除了带有外附的形似,更具有自己独特的意蕴。失意的文人翘首期盼得到的是名落孙山的错愕。何以解忧?杜康已经难解心中积郁的苦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好友相邀,携佳丽坐江边饮酒赋诗,览景赏乐。良辰美景奈何天,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红日西坠,残阳铺水,秋意正凉。夜幕降临,喧嚣将尽之时,一声嘶哑的乌鸦的啼鸣,再与响起的寒山石的浑厚钟声相和,羁旅和失意的双重挤压让张继诗兴大发,神来之笔一蹴而就,于是一首经典——《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问世。一座普通的桥——枫桥,一个普通的庙宇——寒山寺因为一首即兴之作而成就了美名。
听过寒山寺的钟声,不能不去虎丘(春秋晚期,吴王夫差葬其父阖闾于此。相传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一说为“丘如蹲虎,以形名”。)的。三袁之一的袁宏道一次不经意造访留下的墨宝造就了一方名胜。没有高峻的山峰,茂林修竹的掩映,怪石嶙峋的堆叠,起伏蜿蜒的延展,曲径通幽中的宁静。置身其中,所有外在的聒噪与喧哗都失去了灼伤力。一座座亭台,一簇簇盆景石刻,一道道回廊尽管留下人为雕琢的痕迹,但其与自然相谐的风格让自然和人工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的矫饰。不过,要真正感受虎丘的魅力,只有在袁宏道的作品中才能实现: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无高岩邃壑,独以近城,故箫鼓楼船,无日无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而中秋为尤胜。
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竟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手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剑泉深不可测,飞岩如削。千顷云得天池诸山作案,峦壑竞秀,最可觞客。但过午则日光射人,不堪久坐耳。文昌阁亦佳,晚树尤可观。而北为平远堂旧址,空旷无际,仅虞山一点在望,堂废已久,余与江进之谋所以复之,欲祠韦苏州、白乐天诸公于其中;而病寻作,余既乞归,恐进之之兴亦阑矣。山川兴废,信有时哉!
吏吴两载,登虎丘者六。最后与江进之、方子公同登,迟月生公石上。歌者闻令来,皆避匿去。余因谓进之曰:“甚矣,乌纱之横,皂隶之俗哉!他日去官,有不听曲此石上者,如月!”今余幸得解官称吴客矣。虎丘之月,不知尚识余言否耶?
一座老城,因为悠久历史的积淀,胜景无数,传说不计,而四大才子的佳话更是不胜枚举。想在短暂的时间完成触碰和相惜很难。遗憾是一种美,带着这份残缺的美告别老城,到了素有中国第一水乡之称的周庄。“有一种生活叫周庄”,看着这种诗意浓郁的宣传语,一种亲近感和前列的猎奇感被激发出来。水上世界,小桥流水人家,外婆桥的温馨,乌篷船的古香古色,再配以极富现代气息的装饰点缀,历史与现实实现了很好的统一。不过,真正步入腹地时,一种欲说还休的味道就由然而生了。这也许就是旅游的真正况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