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看着我哭肿的眼睛,对我说:“刚出了月子,不能哭的。”
我竭力掩饰,泪水仍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借口去幼儿园接儿子仓皇逃了出来,跑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此时,也许只有泪水才能冲淡我的悲伤。过了好久,我才抹掉泪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该去接儿子了,不能让他看到我的狼狈。
现在是春天,路两旁小草都钻出了头,柳树干巴巴的枝条也冒出了新芽。太阳明晃晃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恍恍惚惚的走着,反而害怕遇到熟人。我低着头,全身向下耷拉着没有一丝生气。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全都被践踏在脚下,被人任意蹂躏,连抬头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刚到幼儿园门口,我竟意外地看到了他。他站在远处的人群中,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装,头发剃的很短,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反平日邋里邋遢的形象。我和他一对比倒相形见绌了,刚出月子的我,穿着胖大的衣服,感觉全身都胖胖大大的,这身体让我自卑不已,感觉简直无处安放。
我使劲咬着嘴唇,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停下脚步,隔着人群,又一次向他望去,心里恨恨地,眼前的他变得陌生。
我一直认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刚添了女儿,可谓儿女双全了,所有的努力付出终会得到回报,他却出轨了,并且为她花费不菲,出手阔绰可称得上豪爽了,而作为他的妻子,连去医院做产检都囊中羞涩。
我一直以为他节俭惯了,把钱看得比较重,对我和儿子才会苛刻的要命,一块钱的去向他也会问问。我以为他是想把钱用在刀刃上,结果打脸了,他为那个女人花起钱来毫不手软,说她值得拥有更好的。我看上一个发夹他都舍不得买给我,却为那个女人买手机买衣服买首饰。
我一直以为他老实木讷、不善言辞、不懂情调。他年年忘记我的生日,连个电话都没有,却可以千里迢迢扔下工作为那个女人过生日,一个月前就开始精心挑选礼物。他的打情骂俏堪称徐志摩啊!
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忙,真的累。儿子说想爸爸了,他接起电话来有气无力,说自己加了一夜的班,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匆匆挂断了电话。他却可以两个手机替换着和那个女人闲聊一整天。
我的预产期快到了,他的归期却一拖再拖。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刺痛着我的心,嫉妒像一条毒蛇疯狂地咬噬着我的身心。
那个与我同床共枕眠的男人,心早已不在我们这个家了,我的心隐隐作痛,全身颤栗着,像寒风中摇曳的枯树叶,飘零着无所依傍,
如此近的距离,我们仿佛隔了万水千山,再也回不去了,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如此大的羞辱。
我们两个人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婚后少不了吵吵闹闹,他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我在家照顾儿子,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平平淡淡的。
去年他做了痔疮手术。我抱着儿子在手术室外站了两个多小时。他出来疼得嗷嗷直叫,我和儿子全天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聊天,给他端屎端尿。每天熬了草药,蹲着身子为他擦洗伤口。他当时颇为感动,说:“如果你生病了,我也这样照顾你!”
言犹在耳,还是那个人,却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生活即将分崩离析,那个耗费了我几年的青春和心血构筑的家,痛苦缓缓地流淌进身体的每一部分,连头发丝都被晕染上了哀怨。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在人群中发现了我,迅速地向我瞟了我一眼,依然淡定悠然地站着,眼神冷漠没有一点温度。暖洋洋的太阳下,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我已知晓他的一切,他没有死乞白赖的冲过来急于向我解释。他不再看我,把脸扭向了一边。
狠心的家伙,五年的婚姻在他心里没有一点份量吗?他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种无力感慢慢袭了上来。
回忆把我拉向了几个月前。那天下着瓢泼大雨,他打来电话,让我给他去取快递。那时我已大肚便便,连走路都会喘气。我为难地看着外面,大雨依然哗哗地下着,两岁的儿子在一旁哭闹。
他打来电话催促着:“怎么还不去呀?我忙着呢,你快点去吧。”他不等我解释,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我背着儿子,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心里始终惴惴的,感觉女儿在肚里不停地抗议。儿子瘦弱的小手撑不住伞,伞被刮得东倒西歪,我和他的身体都淋透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让我用了一个多小时,远地似乎看不到头。好不容易拿到了快递,又开始犯难怎么回去,我咬咬牙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雨中。
回到家,我和儿子早已成了落汤鸡,衣服湿嗒嗒的淌着雨水。儿子以为给他买的礼物,来不及换掉湿衣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一看是两盒减肥药。
接起他的电话,他却埋怨接得晚了。我刚把儿子的湿衣服换掉,头发上的雨水还没来得及擦,滴答滴答的落在了手机上,我用手揩干,一会又雾蒙蒙的。“我太胖了,血压有点高,得赶紧减肥呢!”他这样解释道。“我还没下班呢,老板来了,挂了啊。”他匆匆挂掉了电话。
当时的他正处于热恋中,怕是为了“悦己者容”吧。当时的他买各种的名牌衣服鞋子,把自己捣饬成有钱人,而儿子想要一个玩具都被他训斥哭了。想到此,我怒不可遏,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扑上去打他几拳。
儿子突然跑了过来,小手紧紧的抱住我:“妈妈,你来接我来了!”他欢呼雀跃的样子,我不由地笑了,紧紧的抱着这个小人。心里一阵酸涩,扼住了喉咙,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走过来,一把抱起儿子,把他高高的举起用下巴去揉搓儿子的脸,儿子挣扎着说:“我要找妈妈,找妈妈……”
他不顾儿子的挣扎,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我紧追其后,说道:“还是让我抱他吧。”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逗弄着儿子。儿子伸出小手抓住我的手,“妈妈,我要妈妈抱。”
我打了个激灵,一个可怕的画面一闪而过。我痛苦的摇着头,不,我不能和我的儿子分离。在他面前,我顿时矮了半截。
家,就在前方。我,还回得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