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校园霸凌,来自于学校和家长的无视——读《我们为什么被霸凌》有所思

关注陈岚女士是在女儿出生以后,作为一名新晋的父亲,特别希望给她一个安全、稳定的成长环境。

所以看完陈岚女士这本新书特别有感触。

我小时候基本上没有遇到过校园霸凌,倒不是因为真的身强体壮无人敢惹,而是得益于老家农村的老师、家长、学生都认同的一个潜规则:不能欺负学习成绩好的孩子。

那时候在老家的农村,大家家庭条件普遍处于刚解决了温饱的状态,家长们对于教育孩子大都没有什么概念,基本上就是放养状态,到适学年龄送到学校,能学成什么样全看个人,到了初中学不下去立刻会被从学校拎出来,然后撵出去打工挣钱,然后两年之内挣够钱翻盖新房、娶妻生子。只有极个别上完初中依然成绩靠前能考上高中的才有机会继续得到家里的支持,非常幸运地有机会能够上大学。

老家从小学到高中的整个教育系统有一个奇怪现象:小学、初中淘汰率极高,基本上能达到80%;高中升学率极高,基本上也是80%。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在上初中的时候动手打了一个成绩好的孩子,立刻会被老师严厉教训,然后会被请家长,然后很可能被自己的家长当着老师或者全班学生的面当众修理一顿,严重的甚至会被学校直接劝退,也就等同于开除,那等待你的基本上就只有打工一条路了。而如果你打了一个成绩差的学生,老师基本上不会过问,被打的如果告诉老师,甚至会和打人者一并受到教训,如果告诉家长基本上也都是直接退学,然后还是只有出去打工一条路。在高中之前包括学校、老师、家长、学生都认同的一个事实是:成绩差没有问题,只要不去打扰成绩好的孩子就可以“混”到初中毕业。成绩差的学生无一例外都会加入到“混”的队伍,喝酒、逃课、抽烟、打架、拦路要钱、被拦路要钱,校园霸凌基本上都发生在“混”的学生中间,只要不出事,学校、老师、家长一般不会过问,即使出了事,也立刻会被学校劝退,然后加入到茫茫打工大潮之中。

所以在老家如果上高中之前你能够一如既往的保持好成绩,基本上不会遇到霸凌。那时候初中毕业班经常会出现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情,经常是要报名中考的时候,老师会根据你的成绩告诉你能不能考上高中,考不上的就千方百计告诉你不要报名了,然后会很快发放毕业证赶你出学校,只有成绩好、有希望考上高中的才能留下报名参加中考。我初中毕业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整个年级就只剩下一个班50多人了,而在初一开学的时候我们整个年级有6个班,每个班80多人,淘汰率接近90%,而他们大多数又都是因为“混”被劝退的。

但“好孩子”没有被欺凌并不代表就没有了欺凌。我有一个初中同学,名字不记得了,初一成绩很好,到了初二不知道什么原因成绩急速下滑,然后毫无悬念的开始“混”。那时候我们是同桌,有一天他鼻青脸肿的进了教室。我问他是不是被打了,他说是,然后我说要告老师,被他一把拦下,他无奈的摇摇头说,没用的,初一的时候有次被打我告了老师,打人的有一个被劝退了,其他人也一整年都没再动手。但每次见到那些打过我的人还是会绕道走,即使知道他们不敢再动手也不敢正面碰上,心理压力很大。现在成绩差成这样,告老师根本就不管用,现在我也开始“混”了,如果你告老师我马上就会被劝退。我说那怎么办,就这么被欺负吗?他说不会,我过几天会拜一个“大哥”,他会替我出头打回来。果然,过了一个星期,他跟我说,已经打回来了。一张乌青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后来我大学的一个暑假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在镇上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部。我问他,现在还“混”吗?他尴尬的一笑,上学不懂事,被人打了没人管,又不想退学,只能跟着“混”才会少挨几顿打。初中毕业后,当年一起“混”的几个人一起出去打工,也都很本分,一心挣钱,没有再打过人,也没有再被人打过。我又问,后悔吗?他说,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不是被打后压力大,成绩也不至于下滑的那么厉害,那些打过我的人也就不会再次出手。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下,想要不挨打只有“混”一条路,只要一开始“混”,那就什么都完了。

高中之前我成绩一直还算不错,也从没有遇到校园霸凌,天真的以为校园霸凌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但其实校园霸凌一直都在身边不远处如影随形。我们初中那届学生退学率那么高,跟学校、老师、家长唯成绩论严重忽视校园霸凌有很大关系。他们有意无意的无视和不作为,不仅仅是在纵容,甚至一定程度上是在助长校园霸凌。学校和老师认为这些只不过是学生打架而已,那么有校规校纪,反正施暴者也都是“差生”,劝退了之;家长觉得你小子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还去成天给老子惹事生非,那么也别上学了,家里正好很困难,早点出去挣钱养家吧。对于被欺凌的孩子,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长,拟或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意识到即使将施暴者劝退出校园还是会给被欺凌的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甚至会改变其人生轨迹。

电影《后会无期》里有句台词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讲利弊。”似乎在成年人普遍的意识当中,小孩子的世界都是简单的对错黑白,“小孩子打架嘛,能有多大事?”其实小孩子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就像我们那所初中,谁都知道打了成绩好的可能会被老爹修理、会被学校劝退、会立刻加入打工的队伍,所以校园欺凌都小心翼翼却又正大光明的发生在“差生”身上,因为老师不管、学校不管、家长也不管,如果不想退学也不想被欺凌只能也选择“混”。我想我们一届近500个学生只有仅仅10%最终参加了中考,一定程度上与学校、家长无视校园霸凌有很大干系,正是他们的无视和不作为让近90%的农村孩子失去了继续接受教育、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这种无视,在现而今的农村依然普遍存在,原因很简单,现在的中学生的父母基本都上都是被无视校园霸凌的学校、家长过早推向社会的那一代人,长期的外出打工和过早的失去接受更高教育机会,同样让他们很容易就养成了无视校园霸凌的恶习。最近互联网上关于校园霸凌的讨论如火如荼,然而最可怕的校园霸凌往往来自于学校和家长的无视,这种无视在广大的农村可能要更为严重,因为如果不采取有力的措施,这种无视很可能会一代代的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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