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的午夜，城市里各个大小十字路口，总有一堆燃起的香烛火颤悠悠地随着周围的气流摆动。

这天夜里在化工厂上中班的小庄跟接班的工友交接完毕，准备到厂外的大排档喝两杯啤酒。刚到电动车棚来了一个微信电话，小庄顿时嘴角上扬，低声说道：“宝贝，我明天休息啦，等我哦。”

小庄哼着小曲骑着车开到大排档，点了两扎啤酒，一盘花生米一个地锅鸡，悠哉悠哉地发着微信，一会又刷刷短视频，看到今天是中元节的消息，想起去年也是这一天的一点钟，一个人骑着电瓶车不留神还压过一堆烧过的纸钱，想躲开又没控制好车把，一下子摔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回到家以后害怕了一整宿都没睡觉。想到这喝酒的兴致也低沉了，匆匆把剩下的半扎啤酒“咕咚咕咚”地喝完，骑上电瓶车就往家赶了。

毕竟是喝酒了，心里又有点害怕，小庄一路上开的飞快。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过了几个路口之后开始看到有人在地上或是蹲在地上拨弄香烛，或是呆立着盯着晃动的火苗。他不敢细看，只顾把油门拉到最底，不一会就看到前面去年摔倒的那个路口了。

这个路口其实也还算开发区的地界，过去这个路口再走几百米就到住宅区了。四周都是没开发好的空地还有不小的一片菜田，去年这时候小庄记起这里还没安设路灯，所以格外的吓人，现在总算有点光亮了。不知是什么原因，眼看就要骑到摔倒的地方了，小庄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口边上，或许是去年那家祭祖的还没来，地上空空如也，小庄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浑圆的月亮，然后摸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信息，时间已经到23点整了。

黑暗里，路灯下，孤零零的坐在电瓶车上的小庄捧着手机，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个大幅度却无声的笑容。接着他就收起手机，继续骑车回家了。

小庄结婚五年多了，因为去年才买了房子所以也一直没要孩子，现在买了房经济压力更大了，夫妻两个为这事已经冷战很久了。每个下班到家门口的日子，小庄总要抽上好几支香烟才会进家门，慢悠悠地洗漱然后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次小庄没有作半刻停留，直接麻溜地洗漱完毕，然后直直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墙面。妻子还没睡着却也不愿理他，看他过了很久还没睡下就瞟了一眼，心里有点奇怪，反复几次之后看小庄还是这样，心里不免就有点发毛了，厉声问道：“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呐？”

小庄像是被吓了一跳，开口间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我…我…遇上了。”

“嗯？”

小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叫我去找…”

妻子看着架势也不像装的，连忙爬起来问：“叫你去找什么？谁？”

小庄颤颤悠悠地回答道：“去年摔倒那个楚江路，那里站着一个老头，叫我去…去还钱，说我去年借了他的钱。”

妻子也呆愣住了，冷战都七八天了，没理由这时候跟她开玩笑啊，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庄又开口了：“叫我明天去，我去烧给他，多多的，你不要跟着，他就叫我一个人去。”

妻子还是无法相信：“你就装鬼吧，我看你心里才有鬼！是不是约人喝酒去？”

小庄的眼睛又开始聚焦在墙壁上了，妻子选择相信了自己心中的感觉，忿忿地躺下转过身去，过了好久看小庄还在床上端坐着，忍不住吼了出来：“你他妈到底睡不睡，不睡滚沙发上坐着去。”

这次小庄乖乖躺下了，还破天荒地从背后紧紧抱住妻子，嘴里还低声念叨：“小菊，别让我出去，我真的害怕。”说完竟抽泣起来，妻子哪见过这阵势，结婚一年后都没这样抱过了，心里觉得这事可能有七分真，但还是故作没好气道：“明天由着你去作去，要是给我闻出来一丝酒味，我立刻就买票回老家，离婚！”

太晚了，两人各怀心事地睡着了，小庄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一点了。妻子很早就去上班了，小庄自己爬起来煮了碗泡面，看了会电视剧。磨磨蹭蹭快五点眼看妻子要下班了，他赶紧下楼骑车去旁边小区一家香烛店买了二十块钱的冥币回家摆在桌上。妻子到家之后看到也没话讲了。只嘱咐小庄烧纸的时候把整沓钱散开，烧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

约摸七点钟的时候，小庄出发了，骑着电瓶车，嘴里却还哼着小歌曲，车的行进方向却是吵着楚江路相反的方向。约摸九点多的时候，小庄又路过自家的小区，直奔着楚江路去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妻子凑过来闻了闻，只闻到一股烟火气，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这么晚？”

“别提了，这事过去了，最后一股风把灰烬都吹没了。”

这件事真的翻篇了，一段时间俩人都没再吵架了，只是要孩子的事还是不怎么顺利。快十一的时候，小庄夫妇这天都正常去上班，妻子中午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居然是城东派出所的，她疑惑地接通：“您好，找哪位？”

“您好，请问是庄某归的妻子吗？”

“是的。”

“您好，近日警方在一次突击扫黄抓获了几名站街女，其中有一位嫌疑人的微信收款记录中有您丈夫的付款记录，现在您的丈夫已经在提审了，需要您过来办理一些手续。”

妻子有些崩溃，“不可能的，他天天都准时下班回家的，请问是哪一天？”

“哦，我们查到是八月二十二号，就是中元节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