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明把椅子往前提了一下，我也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等着梁波的下文。
这时，一个粗嗓门男人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我说，你们这块儿有卖盗版书的吗？”“对不起，我们这儿卖的都是正版。”“哦……”
不一会，声音转到我们这个店里：“借光打听一下，哪块儿有卖盗版书的？”东北銀！我心里暗想。
“嘘……小点声儿，里面开会呢！这个大厅里都没有盗版书，我告诉你啊——”红衣大姐起身把他往外领。我本来有点好奇，也想知道哪有卖盗版书的。但两个人出去的挺快，声音也低下来，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梁波又清了清嗓子，把我俩的视线收了回来。
“你们俩的活啊，其实就比他们多一道工序，很简单，我告诉你俩，你们自己知道就行，别跟外人说啊！”
我俩点头，嘴里“嗯”了一声。
郭浩明又把椅子往前提了一下，椅子腿碰到了我的椅子腿。我白了他一眼，又向旁边动了动。
郭浩明的头几乎和梁波的头顶在一起了。
梁波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指了指郭浩明，意思是跟他说就行了。梁波就又低头跟郭浩明滔滔不绝地小声嘀咕着。
我索性抬头四下打量起来，屋里光线还不错，侧面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横幅的，裱在玻璃框里，是苏轼的《赤壁怀古》，行书，写的确实比我好！呵呵~~
老板台后面，本来我以为是书柜，仔细一看，还真就是书柜，只是里面放的并不是书，而是一些瓷器、古董之类的。看来卖书也挺赚钱的。
这么胡乱看着，想着。两个说话的人看来是说完了，都站了起来，还握了握手。
我也站起来，说道：“梁经理，我还不知道报酬怎么给呢？”
梁波笑了笑说：“放心吧，不会亏待你们的，回头浩明跟你说。”
郭浩明向我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外走，嘴里说道：“梁经理，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的，再见，等你们的好消息。”
出了图书市场大门，我问郭浩明：“哎，那个姓梁的都跟你说啥了，这事靠谱吗？”
郭浩明答非所问：“你住哪？”
“立水桥。”
“咱们一路。”郭浩明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先上车。”
“你住哪儿啊？”
“霍营。”
“你发财了？从这儿打车回去得好几十呢！”
“四惠地铁！”郭浩明关上车门，跟司机说道。
我坐在后座上，对郭浩明有点刮目相看了。
“你还没吃饭呢吧？”
“是啊——早就饿了。”我故意拉长声地说。
“想吃什么？我请客？”
“凭什么啊？我跟你又不熟。”
“以前是不熟，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凭什么啊？你说是就是啊？”
郭浩明把头扭过去，不坑声了。
小心眼儿，这就生气了？我心想。
我刚想用什么话试探他一下，出租车停了。
郭浩明掏出钱包，我也赶紧从包里往出掏钱，两人都把钱向司机师傅手里递。
司机师傅看了看我，又看了他，从他手里把那张50元的钞票接了过去。
我愤愤地把钱塞回包里，什么世道啊，明明看着没多远，咋就小20了呢？
上了地铁，我松了口气。还是地铁好，都有交通卡，不用假模假式地抢着付钱。
车上人不算多，但也没有空座，我俩就一前一后地站着，气氛有点尴尬。
过了两站后，有了一个空座。郭浩明先坐过去，然后站起来向我招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咱们去哪儿？”
“去西单，先吃饭，然后去图书大厦买几本书。”
“那为什么刚才不在图书批发市场买呢？那儿不算便宜吗？”
“那儿没有咱们需要的书。”
“真的假的？”
“真的，梁经理说的。”
“图书大厦的书不是从图书市场批发的？”
“应该不是，听梁经理说，图书大厦和他们不是一个渠道？”
“他们是什么渠道啊？不是做盗版的吧？”
又过了一站，我旁边又有一个人下车，他也坐了下来。
还是有点汗味儿，不过好像不那么难闻了。他看了我一眼，又向我身边挪了一下，低声说道：“还真不是。”
“你咋知道？就凭姓梁的那人的一面之词？”
“我看了你的资料，我比你早毕业两年，经验应该比你多……”
我把后背靠在椅背上，两眼望向显示站名的电子屏，还有一站到西单。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电子屏，然后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从西单地铁口出来后，他想请我去星巴克，说那里环境好，说话方便。我嫌西餐吃不饱还长肉，还齁贵。在我的建议下，最后去了地下美食街，吃了我爱吃的“面爱面”。这里吃东西都要先付款，我俩又是一番争，最后又是他赢，美滋滋地把钱付了。我心里其实是不痛快的，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尤其是男人的，真的。
吃面的过程中，郭浩明又把梁波跟他说的，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我虽然做出认真听的样子，但他说的什么，我基本上没听明白。
好像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这样，听别人说话，超过三句，就不知所云。跟别人说完三句话，就不知道再说什么。
听课也是这样，老师说完开场白，我的神思就开始游荡，完全听不到老师讲的是什么，好在我知道记笔记，老师在黑板上写什么，我都记在笔记本上。晚上回家看一遍书，再对照笔记，也能把课程内容领会个七八成。最后考了个一般的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一个一般的工作，又换了两个，还是一般，这次也看似一般。但从郭浩明那郑重的神态上，以及那不厌其烦的解释来看，这份工作可能真不一般。
我说：“你看你一个劲儿地说了这么多，我哪记得住啊！这样吧，咱互留个微信，你把要点用微信发给我，成吗？”
“成。吃饱了吗？”
“饱了。吃多了，老管不住自己。”
“想吃就吃呗！”
“那哪成啊？你看我都胖成什么样了？”
“你不胖，真不胖。”
“别安慰我。”
“我没安慰你。”
“那你说的就是假话。”
他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吃饱了咱们就去干正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