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听人议论:人生如牌局。
的确,拿到一手牌,无论好牌、烂牌,那都是上帝发的,是命。
常听牌友感叹:那么烂的牌,你居然赢了!
是啊,怎么出牌,出得如何,最后是输是赢,那不是上帝的事,是运说了算。
是子鼠丑牛,或是寅虎卯兔,是王侯将相的种、或是穷乡僻壤的根,是男或是女,出生之前,身体里暗藏着灾难、或是平安……我们不能预知,更不能主宰,那是命。
能不能成为骁勇无比、智慧过人的李世明,或是成为一骑红尘后就尝到荔枝的杨贵妃,肯定是运在台上指手画脚。
好在指手画脚的运给两人的命帮了正忙。
不像李后主和杜十娘,碰到帮倒忙的运,让又东风的小楼和大江成了他和她的命的墓地,只留下恰似一江春水一样多的愁和永远沉在瓜洲江底的百宝箱。
命是天定和暗合,无法变更;运虽说有一定的时段和走势,但更靠怎样的天时和地利及如何的人和。
命和运,千万次地垂头剪刀布后,势均力敌,各占据人生的半壁江山。
二
一手牌,可能会因你所处的环境,你的心态、能力,你的本家和对手的种种细微表现而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是运。
运向利好的方向行走,烂牌可成金;运像一头老牛一样径直走向泥淖时,好牌也无可挽回地酿成匪夷所思的败局。
史铁生,刚硬的姓名并没有换来刚硬的肉体。
双腿瘫痪和急性肾损伤像两条越缠越紧的蛇,盘卧在他的生命里。
当他绝望于一切希望时,地坛见证了母亲的脚步和他对运的拷问。
随后他寻觅到了“利于世间一颗最为躁动的心走向宁静”(《病隙碎笔2 六》)的路——不能再用腿去趟,便用笔去找。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的授奖词中有云:“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日益幽暗的内心……”
他用上帝交到他手中的一副烂牌打出了人生最精彩的牌局。
如果说,何时遭遇灾难,是不受史铁生控制的,但灾难之后如何走过灾难,却是史铁生掌握了的。在灾难的废墟上,他用不屈和坚强站立了起来,证明了他如铁的一生。
三
清晨,照例冲泡铁观音,洗茶暖壶,沸水浸泡,迅速出汤。
如此熟稔的程序,让一个不速来电搅了局。
将近八分钟的通话后,我品尝的不再是茶多酚释出的韵味,而是过度浸泡后的苦涩。
难怪明代的许次疏在《茶疏》中说:“茶滋于水蕴于器,汤成于火,四者相连,缺一不可”。
生就的是铁观音的命,能否释放出铁观音的韵,铁观音没了发言权,发言权跑到了水、器、火三个运那里。
最怡口怡神的品茗,不单单取决于茶,更不仅仅取决于水、器、火。
近乎完美的品茗来自于四者的天造地设和水乳交融。就像白天对应太阳、夜晚陪伴星星那样。
用什么样的水、器、火,上帝无暇顾及。究竟是品尝茶韵还是吞咽苦涩,大权在握的人自己把持。
命是天定,运可人为。
让烂牌变好,让好牌更好;让苦涩甘甜,让甘甜更甜。这是我们每个人生最朴素、最真实的期盼和努力。
拿到烂牌,别畏惧------
释放你所有的能量,聚合出你最好的气场,将手中的牌一张一张抛出,在空中划出勇敢而乐观的弧线。
泡出苦涩,别沮丧------
用清醒的脑告诉自己,从容一点、淡定一些,晚一点去接那个不合时宜的来电,这样或许就不会再次浸泡出命运的苦涩来。
人生不是牌局,酷似牌局;人生不是品茗,胜似品茗。
四
贝多芬的失聪或许是命中注定。失聪和音乐,两厢相悖,纠结纠缠贝多芬一生。
他的运是一尺高的道,但令我们咂舌的是他居然打败了命——那个一丈高的魔。
与其说是命运在敲贝多芬生命的门,在我看来,还不如说是贝多芬用重重铁锤、不屈地敲响了运的门。
单就女主人公江路对爱情的执着来说,曾经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幸福来敲门》改成《我敲幸福的门》岂不更贴切?
既然如此,何不让江路一样的我们,牵着贝多芬的衣襟,踩着贝多芬的脚印,手抡大锤,也来敲敲命运的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