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生活的十多年里,认识了许多人,发生了太多事,很多片段早已模糊,甚至仿佛彻底清除,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却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彼此的生命中。想趁着自己还没有老年痴呆之前,记录多一点,不枉青春……
那个时候,三里屯还没有太古里广场和3.3大厦。
三里屯那时候出名是因为它的酒吧街。但是三里屯的酒吧街也不止一条,起初我和彩霞也是只在前街玩耍的。
那时我俩都刚到北京,对传说中的三里屯慕名已久,开车跑到三里屯,只见到最繁华的那条,一排酒吧并列路边,超出来自三线城市的我们的想象。各种霓虹灯牌闪烁,还有歌手的声音隐约传出。我俩停好车,看着虽妖艳却陌生的酒吧街,不知道该进去哪家,那时没有手机百度更没有各种帖子推荐,于是只好先沿着酒吧街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作决定。
我来北京后,第一次在天安门之外的地方见到那么多外国人,而且总感觉这里的外国人更洋气,不同于他们在天安门前,那毕竟是旅行者的身份,即便来自再发达国家,他们也带着一脸茫然,透着傻气。但是三里屯的洋人们,仿佛在他们家门口一样,悠哉自在。
路边有人用一个小匣子卖烟,那上面都是英文,我只认得万宝路,看到偶尔有年轻的姑娘买烟,特别流畅地买一盒洋烟,我都觉得自惭形秽。
我和彩霞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各种新鲜。最后我们被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哥叫进了他身后的酒吧,很抱歉,我忘记了名字。
我和彩霞被小哥安排在一个两人台,小哥凑近我们问,喝什么酒?彼时我们对酒的认知仅限于啤酒和白酒,于是我问,有什么啤酒?小哥说了好多我没听过的啤酒牌子,但是我听过其中一个,于是我们要了两瓶科罗娜,35一瓶,我们都觉得贵,但是又觉得贵的理所当然。
酒吧里灯光昏暗,差不多全坐满了。有外国人,大部分是中国人。我以为应该很多都是年轻人,但并不是。也有很多40多岁的大叔,戴着斯文的眼睛,和朋友或是生意伙伴谈笑风生,虽然总是要前倾着身体才听的到。也有很多人都在随意聊着或者玩骰子,偶尔喝一口酒,那状态和餐厅里踩着箱喝的情境大不相同。
舞台上的女歌手和她的乐队,是声色俱全的背景。我终于听到了live,女歌手一头长长的卷发,非常瘦,唱着一首英文歌,节奏感特别棒,可惜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歌。但是在副歌的部分,很多人都会跟着合唱,成为一个酒吧驻唱的女歌手,是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歌叫《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是那个时候酒吧很流行的一首英文歌。
我和彩霞喝着啤酒,努力地装作一副熟练的样子,却又掩盖不住的好奇,观察这里的每个人。那时的我们,应该觉得,这才算真正开启了在北京的夜生活吧。
尝到一次甜头以后,难免上瘾。一段时间里,我们俩成了三里屯的常客。喝酒也从科罗娜喜力变成了杰克丹尼和红方。
直到后来我们发现了三里屯的后街,和前街相比,感觉那儿才是真real和高级。后街的两边酒吧逼格明显高于前街,大概这里很多都是新装修的店,所以风格也更加时髦。不同于前街的歌手驻唱,这里很多是轻吧或者夜店的风格。最特别的是,这里到了晚上,既有老外在街边打野拳,也有大妈摆着串串香的大排档,夏天晚上,三三两两的姑娘和小伙很多都拿瓶啤酒,在街边扎堆儿聊天,N个不同文化不同风格的元素mix在一起,这就是三里屯后街的魅力吧。
在后街我们常去的是青年酒吧,很多人都知道后街的“青年”,门口有棵大树,“青年”若隐若现。周末的夜晚女士去可以送一杯长岛冰茶。第一次去,就被免费的长岛冰茶灌醉了,口感比起酸苦的啤酒不知好多少倍,后劲儿也是大着太多倍。以至于后来听到杨千嬅唱“拿来长岛冰茶换我半晚安睡”会特别有同感。
青年酒吧有楼上楼下,有一次在酒吧眼看着一姑娘喝大了,从楼上沿着楼梯扭了一路,跳到楼下的舞台上,跳了一整首碧昂斯。整个酒吧就听见男人们的口哨声,很多还凑到了台前面看,坦白说,姑娘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跳起来还真得蛮好看。如果放在今天,视频应该会被发到网上吧。不知道姑娘醒酒后会什么心情,当然,开心就好。
我和彩霞属于去了酒吧也是老老实实坐下喝酒看热闹的,两个姑娘在酒吧里难免比较撩人,常常有男的凑过来,倒也没什么,就是或者聊几句,或者请我们喝杯酒。我们对尺度把控得非常好,有一次,一个大概20多岁的男生下楼凑到我旁边,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楼上坐,他手指指楼上,大概还有3个男生正坐在那里,桌上很多啤酒瓶。我微微笑地对那个男生说,聊天的话可以啊,你们下来聊,我们不太喜欢走路上去。那个男生有点怏怏地回去。我和彩霞轻轻碰杯,一点不影响心情。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也是在青年,本来两个人喝了杯长岛冰茶,结果在吧台边,分别被一位穿着长风衣的歪果仁和一个大概不到30岁的中国男人请我们又喝了两杯龙舌兰。其实酒喝到这里已经是临界线,可是我和彩霞那天就像两个被炮火轰烂,拖着残肢仍然要向敌人挺进的女战士,威武不屈,坚决不认输。
从青年出来大概已经2点,我们俩都饿了,看到街边的串串香,于是俩人坐下一人一份,又一人点了一瓶啤酒。直到现在我都很怀疑,那天我们是怎么喝下那么多酒而没吐的。
吃串串的时候,我们和卖串串的男老板聊天,问他这边通常会闹到几点,因为当时两点钟了,可是后街仍然很多人,仍很热闹。老板说,这里很多人会通宵到天亮。我和彩霞四目相对,OK!今晚就在三里屯混个通宵吧。我们在那个串串摊每个人又喝了两瓶啤酒,就这样,慢慢地聊,慢慢地喝,直到把困劲儿给熬走,直到熬到后街的人也都渐渐散去……
天微亮,结了帐,我俩走向车停着的路边。坐在车里,眼看着太阳的光越来越强,我眯着眼,对彩霞说,在三里屯泡吧的人很多,但是在三里屯玩一夜还能看到日出的应该有限。我俩哈哈哈地在车里大笑,像做了一个特别牛逼的事儿。
好像就在那次之后,我们去三里屯的次数非常少了。或许是那个夜晚在三里屯透支了所有泡吧的热情,或许是在三里屯出入的那几年,我们不知不觉间又老了几岁,感觉年轻时,被荷尔蒙躁动着寻求好奇和刺激的心越来越平静,不再热烈。
从开始的懵懂好奇,学着别人的样子要来杯红方,double!到后来明白泡吧无非是求一份随性,自己舒服最好。对于我和彩霞来说,三里屯在那几年里忠实地记录了我们的变化。
如今三里屯早已不再是那几年的模样。待我们再要回头去找,就像黄粱一梦,可是我们仍想努力把梦里的那一切涩和甜,留在岁月里。
(原本想要配些图,但那些曾经的景和人,都找不到了。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三里屯,无论怎么拆,都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