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搬到上海来,两百平方的房子等着填。我陪她去购物,购物车堆的像山一样高。
这时候,思迪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塑料的喝水瓶子,说:“妈妈,我要买这个。”
我摇头,“家里有几个瓶子了,不买。”
思迪固执地举着瓶子说:“我就要买。”
我停下来看了看,是一个很廉价也不精致的瓶子,唯一可能打动思迪的是,瓶子上贴了一个蓝色的蝴蝶贴纸。
我再次摇头,“思迪,这个东西我们不需要。不买。”
思迪撅起嘴巴,使劲大声说:“我就要买这个瓶子。”
我一字一句的说:“ 思迪,我不会给你买这个瓶子的,走吧。”说完我推了推她,她执拗地不动窝儿,我绕过她,超前走去。
这个时候,我听到朋友的女儿小声给思迪说,“没关系,走,我让我妈给我们买。”
我转过头,对着正朝朋友跑过去的两个小姑娘说,“思迪,你停下;莫星,你先去你妈妈那里。”
大人发话了,小姑娘们不能不遵守。思迪眼红红的委屈地停下来,莫星一步一回头的跑去她妈妈那里。
我走回来,蹲下身子看着思迪。她低着头,把自己埋在自己的长头发里面,大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我问她,“你要买这个瓶子,是因为你真的喜欢它吗?”
我一开口,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她抹着泪,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买,可是她们买了那么多东西。”
我给她拢了拢头发,给她解释:
“买东西不是比赛。今天妈妈是专门陪阿姨来买东西。有时候,妈妈也会买很多东西的呀。因为我们只要买我们需要的东西。”
思迪含着泪点了点头,我继续说:“这个瓶子,我们的确不需要。所以我们就不买了。”
思迪是一个讲道理的孩子。她点了点头,手松开让我拿过了瓶子。我给她擦了擦眼泪说:“思迪真是懂事。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加点冰淇淋,好不好?”
六岁的小孩子,冰淇淋的诱惑还是巨大的。小姑娘终于露出了笑容。
中午吃饭,趁孩子们跑到一边玩儿了,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坚决不买那个水瓶子,十几块而已?”
一个可以让孩子高兴的十几块水瓶都不给孩子买,让孩子哭鼻子,我这个妈妈,真是穷养的代表,抠门儿的可以。
为了奖励思迪,午餐的时候,我给她点了一份比利时浓香巧克力冰淇淋,四十八块。
原来我不是抠门儿,我是逻辑混乱算不过账来。
我只是要让孩子明白,并不是买的起,就可以随便买。钱是用来买需要的东西,不是用来买个乐儿, 听个响儿,更不是用来炫耀和攀比。
穷养,目前成了一个狭隘的代名词。被穷养起来的孩子,没有格局,没有心胸,一股小家子穷酸气。
女孩子要富养,开了眼界,才能抵御未来生活中可能遇到的诱惑。
男孩子要富养,有心胸,有格局,才能顺风顺水的当人生赢家。
我不知道哭诉“穷养”危害和抨击“穷养”落后的人,有没有看过名人传记?
总的来说,越有钱的家族,子女教育越克勤克俭,单个拿出来,简直是穷养范例。
盖茨的儿子为了雨天不湿鞋,赤着脚走回家去。
长江集团选了一个穷养起来,骑着自行车去麦当劳打工的李泽钜出任总经理。
看到这里的人,估计会拿着板砖说,“卢璐,你傻了吗?谁能跟李嘉诚比?”
对呀,我就是不能跟李嘉诚比,才会想膜拜着学习。我学习的结论就是,原来穷养本身并不是问题,谁在穷养,才是问题。
因为穷而没有选择的穷养,因为穷过而无意识的穷养,因为富而有目的的穷养……,穷养有千千万万种,来路不同,种类不同,不能并提。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被穷养起来的。
她的父亲是中学的教导主任,她的母亲是小学老师。所有的寒假暑假,父母亲都在外上辅导班赚钱。
她有个父母都只是普通老师的同学,可以穿流行的运动鞋,可是她就只能穿着别人的旧衣服,背着一个破旧的军用书包。
大学之后,她拼命打工,大二之后,就没有再向家里,要过生活费了。大三的暑假,她没有回家,照例打工。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短信:“女,给你打了三千块钱。在外保重。”
看着这笔巨款,她没有高兴,只有震惊,感觉出了大事儿,天要塌下来的惶惶然。她第二天一早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其实家离学校不太远,两个小时的火车,她坐在车上胆战心惊。
她直接去了父亲开补习班的地方,父女相对,一个比另一个吃惊,同时开口问:“你没事吧?”
父亲带她去街上的饺子馆吃饺子,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父亲在外面吃饭,也是父亲第一次给她叙述家里的情况。
爷爷一直身体不好,是提前病退的老工人,奶奶是不识字的家庭妇女,为了父亲可以进大学读书,姑姑高中没毕业就去工厂当了工人,工厂倒闭,和姑父一起都下了岗。
母亲来自城市近郊,外公外婆都是农民。八九十代,圈地运动还没有开始,农民常有青黄不接。舅舅在读研究生,不再需要接济,但也拿不出钱来帮助家里。
两个家庭都指望着她吃皇粮的父母,担子重的让人无法喘息。
她自己也还记得,小学奶奶中风后,一直瘫在床上,中学时外婆被发现乳腺癌,全家愁云一片。
现在,姑姑在父母的帮助下开了间袜子店,经营的不错,又开了第二间,第三间。舅舅进了研究院,待遇也还不错。终于可以有喘息的力气,父母就把他们暑假补习班赚的钱打给了她。
父亲说,“我知道做咱家的孩子,你受委屈了。日子会越来越好。你好好学习,今后我们会用尽全力供你。”
她趴在油腻腻的桌上号啕大哭。当我们做孩子的时候,我们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家不如别人,但是并不能确切知道,自己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和先生都有不错的工作,上海买了两套房子,股票,基金,投资若干,孩子上着国际学校,每年至少全家出国度假一次。
红果果的中产阶级,我称赞她的经营有道,她笑笑说:“还要努力。”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吃最近火起来的那间本帮菜。结账,她撇了一眼账单说:“你们多算了一个湿纸巾,应该去掉两块钱。”
贫穷是一把可以蚀心的刻刀,在我们的身上划出猥琐的印记。
虽然她还是会在意那多出来的两块钱,但是她也已经拥有不眨眼睛就吃掉上千块的支付能力。
幸福有很多指数,有一个就是:下一代要比上一代拥有更多的财富。就是说除了啃老和继承之外,下一代要自己创造出自己的财富。
不差钱的富二代,出格叛逆一个比一个能作,因为坐吃山空的感觉是惶恐而不是满足。老子留的钱越多,压力越大,活着阴影里面的日子,证明不了自己,人生就只剩下痛苦。
我和她的经历不一样,但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大学毕业去了法国,我决定不再管家里要钱。那个时候家里出现变动,也花了很多钱。所以我和老妈心怀默契,在几年中都没有讨论过钱的问题。
我打工,钱很紧,要量入而出。对数字不敏感的我,记得住每个超市小广告上本期促销的商品价格,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
有个年三十,我一狠心,用洋葱炒了六个蛋,就着国内背回来最后一包榨菜吃米饭。看着黄橙橙的一大碗,幸福的想哭,然后真的就开始哭。原来我卢大小姐居然也到了,吃个蛋都觉幸福的地步。
认识卢中瀚,他就只是个小助理,贷款用低于市价百分之二十,买了一套1920年顶楼五十平的房子,买的便宜,是因为楼顶漏雨,一塌糊涂。
我第一次去他家,就是正在装修的工地,水泥,砂石,掀了一半的木地板。他把他当学生时住的两层木床从婆婆家拆了过来,床上罩着一层塑料布。
请不起人,没有足够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没有足够的钱,可以一下子买完装修用的东西。是我们两个人用了三年的周末和假期,一点点把房子装好。
在法国宜家是便宜的代名词。买过宜家厨具的人都知道,贵的是有颜色的柜门。我们先买了柜子,过了三个月没门儿的日子。等我们两个人发了年终奖之后,才去买的柜门。
话说有了门儿,美是美观,但真心不如没门儿方便。
就是在没钱的日子里,我学会了诸多的生活技能,学会了计划自己的用度,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学会量入而出,自给自足。
几年之后,我给我妈寄了几千欧元。我妈收到钱,喜极而泣。到真不是老太太爱钱如命,也不是就等着钱雪中送炭。
对于生活,经济独立只是人格和能力独立的一种表现。只有实现独立才能作为一个人,站在当地。
做为一个妈妈,我真心希望女儿们成为仪态翩翩,高雅贵气的公主。
做为一个成人,我知道这辈子,我们不会有一个王国的财富。
与其咬牙拼命,省吃俭用的把孩子养成一个公主,等她长大了,再让她接受,原来她既没有王室的根基也没有王室的财力,还不如把孩子养成有能力独立,可以承担责任,清楚自己价值和位置的普通人。
我家的孩子常穿朋友孩子的旧衣服,旧鞋子;碗里的东西不爱吃也不能剩下,因为不可以浪费食物;想要东西的时候,要和妈妈陈述理由,“朋友有”,这不是理由。
在我顶着鼻炎头晕坠地,还去开车上课的时候;在爸爸晚归早出,和孩子们打不着照面的时候;在狂风暴雨寒风刺骨,阿姨准点来上班的时候;在周末假日,快递还敲门送包裹的时候,我会给孩子们说,生活艰辛,赚钱不容易。
赚钱不仅只是某天辛苦一下而已,而是自己知道什么是不可松懈的责任,自守自律。
可是从她们几个月开始,无论是海边度假,还是去林间徒步,还是去游览名城,再贵再麻烦,我们都会带她们去;只要有机会,我会给她们穿上合体的小礼服,带她们去参加正式的晚宴,指点她们在人前要坐直,不可以歪在椅子里;我带着她们去各种博物馆看各种展览,学过都快忘了艺术史,重读一遍;我给她们买很多好玩的玩具和很多美丽的书,让她们在家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我并不是育儿专家,也没有专业学过儿童心理。其实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给孩子造成什么不良的阴影。但是我就是一个穷养孩子的败家妈妈,我要用我的价值去教育我的孩子们。
贫穷就好像在一个黑暗的隧道里面穿梭,我看得到远方那一点亮,可是我看不到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就是因为我穷过,我知道什么是穷,虽然我不喜欢穷,但是我不害怕穷,因为我知道我总有办法走的出去。
谁能确定自己的一生永远一帆风顺,风生水起?
刻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一味的追求穷养或者富养,都是非常愚蠢的错误。
孩子们不是一个摆在那里做装饰的布娃娃,总有一天,孩子们必须抬腿上路,离开父母。
“我成功就是为了让你可以不成功”?
我虽然不专攻算命,但是确定的是,这类孩子肯定会不成功。
父母送给孩子们最好的礼物,并不是身外的财富,而是自身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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