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灿是和一个小学同学韩紫依一起前往那个陌生的城市的,因为他的小学同学是一个女生,而且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这样,他便承担着一个责任,那就是自己安全到达学校的同时并把她带着。不过现实恰恰相反,舒灿是一个十足的路痴,而韩紫依由于以前经常出门旅游,买票坐车如斫轮老手一般。
丰富的生活经验让她显得非常的成熟,自然地,当别人高中在父母的陪读中度过了三年的时候,她自己独自住在学校的寝室,所以她的高中虽然普普通通,但是能考上这所学校,也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她喜欢化妆,这或许就是她较早地涉入繁杂生活的缘故吧,所以,本来长相就十分清秀的她打扮起来更加有几分姿色。这个样子放在舒灿那样的农村,别人肯定会夸夸她家的父母养了一个好闺女的,何尝不是呢?
可别以为她只是长相貌美,心肠也是极为不错的,这都看在舒灿的眼里。
为了证明这一点,不妨在这里插入一个小故事。
就在她们在高铁站排队取票的时候,前面的一个大爷不懂得取票机的使用,急得额头冒汗。她瞥见到了,二话不说就从队里站了出来,直接走到取票机前面,旁边的几个人开始小声议论:“现在的大学生……哎,真没素质,竟然插队!”她也听到了,可是她也不解释,跟大爷微笑地说道:“大爷,我帮您取票吧!”
“谢谢啊,姑娘!”大爷仿佛突然得到了解脱,感激地说道。
又是一阵议论:“这姑娘真有心机,帮完大爷,大爷自然让她插进去。”
当她把大爷的高铁票取出来,郑重地交到大爷的手上的时候,大爷连声谢谢,“哎呀!真是谢谢姑娘呀!要不,你也把票取了吧!”
“不了,谢谢大爷!”韩紫依礼貌地笑着,转过身来,款款地走回自己原来排队的地方,也就是舒灿的前面。韩紫依此时像是一个衣锦还乡地战士,横眉冷对千夫指。她以自己轻盈地步伐无声地讽刺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而刚才那些对她投以质疑的目光的那些人,此时脸刷地就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这一切,舒灿也看在眼里,他对她投以敬佩的眼光。舒灿自己心里知道,其实就在刚才她走出队伍的那一刹那,自己也准备走出来的。当然,韩紫依也知道,因为就在刚才的来到高铁站的公交车上,舒灿看到一个老人艰难地爬上公交车时,他忙将老人拉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或许不算什么,可是那个老人是残疾人,失去了一条左腿,很多中年人唯恐避之不及,仿佛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抵触,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并与老人攀谈起来,不知道的的还以为他们就是亲戚呢!可是一想也不会,哪个衣衫褴褛且残疾的老人有这么一个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孩子呢?所以,韩紫依也对他会意地笑了笑。这种笑,温暖、舒畅、惬意、豪壮!
就是这小小的善行,刚刚比较混乱的队伍,此时整齐地排成一溜钢琴键。
“你瞧,你了不起嘞!”舒灿开玩笑道。
“你就别取笑我啦!”韩紫依不好意思。
说来也巧,后来那个韩紫依帮助的老人跟他们在同一节车厢上。在后来他们的聊天中,他们发现了一件更加巧合的事情——那个老人就是跟他们俩一个村里的。聊着聊着,老人就提前下车了。临下车前,老人打开自己的行李,翻出来一个包。打开包,是满满的炒得喷香的板栗。老人一双老手虽然爬满了皱纹并暴露出一根根青筋,可是手大呀!他两手一捧,便抓出一大把板栗来,放在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憨憨笑道,“家里刚炒的,甜着呢!吃吧!”
“谢谢大爷!”
“谢谢大爷!”
望着大爷下车的背影,舒灿和韩紫依都陷入了茫然。茫然就茫然吧,茫然之后他们就开始吃板栗,吃出了大爷憨憨的笑容,吃出了家乡的味道,吃出了乡愁。他们明白,离开了这片土地,马上就要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将真正意义上远离自己的故乡了,怎能不愁呢?愁呀!愁就吃板栗,越吃越愁,他们要将这股愁吃进肚子里去,然后背井离乡,开始闯荡自己的人生!
舒灿望着窗外,窗外的树木疯狂地往后退,远处的高压线上停住的不再是故乡的鸟儿,远处的草垛子也不再是老家隔壁那个守着傍晚的炊烟牵牛回家的老汉堆起来的草垛子了。那个老汉呀,自从老伴走后,就喜欢在田野上堆草垛子,堆了一个又一个。村里人也不嘲笑,也不阻止他,偶尔放下锄头叹口气,“这个老汉,也真命苦!”舒灿也好奇呀,问母亲,母亲就说:“嗳!你可不知道呢,王老汉他老婆,有一天傍晚在田野上堆草垛子,堆了一半,寻思就爬上草垛子接着堆,一不小心呀摔了下来。这一摔,就死了!王老汉傍晚牵牛回家,发现家里灶上没有炊烟,就纳闷呀!等呀等,等呀等,他老婆子还是不回来。这下他着急了,急忙跑到田野上,他家的狗也跟着跑,跟在后面,跑到那个草垛子旁边,……哎!王老汉哭了一阵,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得连邻村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发现这并不是热闹,看得他们直流泪。他趴在老婆子的身上,他家的狗舔着老婆子的手,舔着舔着,也呜呜地叫着……后来,只听说他在把他的老婆子搬回来之前,一声不吭地把那未完成的草垛子堆好……”
舒灿想着那个老汉,故乡的那个王老汉。小时候每次去他家,王老汉都会抓一大把板栗给他吃,憨憨的笑容如这位老人一般。舒灿想着想着,就哭了。韩紫依看到了,打趣道:“呀!你哭了?想家了是不是?”
舒灿忙辩解:“不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眼睛有点疼……”
舒灿望着韩紫依,分明望见她的眼角也有一丝泪痕,还未擦干。舒灿不说。
舒灿再一次望着窗外,直到列车上响起——列车前方到站铜陵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到了?”
“到了!”
……
他写着写着,不觉手酸了起来。他想休息一会儿,这时,列车长白渡走了过来。
“大爷您好呀!”白渡打着招呼,顺势坐在舒灿的对面座位上,他发现摊在桌子上的本子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爷,您在写什么呢?”
舒灿本准备收起来,既然他已经看到了,也不好再隐瞒了,“我在写我和我妻子之间的故事……”
“您是想……?”
“对!”
“您真的相信那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