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上官燕似寒梅照雪，娇妍中自有一股清冷的韵致，而欧阳明日如修竹临风，秀雅中透着温润却不失傲然的风骨。
八、花前月下暂相逢（一）
1
他真可怜！苏碧妍望向司马长风，用眼睛说着话。司马长风怒视着面前眉眼弯弯的青衣小姑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仅如此，他整个人，连动也不动。他不知道苏碧妍做了什么手脚，使他成了这样，但他知道，如眉刀苏碧妍——天下第一楼快刀堂副堂主，一定别有所图。
苏碧妍向着生气的司马长风眨眨眼，又将目光转向前方，看着蓝玉心神俱碎，也陪着他伤心。她为了让司马长风彻底改头换面，就多耽搁了一天，方才她正将司马长风押到山涧的石洞中，就见有人奔到了石桥上。
“你会为了我，去伤你的哥哥？”疤面女子仰天，望着凄冷的黑空，缓缓道，“所以，惊鸿死了，在被蓝珏毁了脸的那一刻，她不存在了。”蓝玉嚯地站起来，急切道：“惊鸿，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过一辈子。”
疤面女子研判似的看着蓝玉，好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蓝玉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可就在这个时候，疤面女子狂笑出声：“蓝玉，这时候，你说要和我一起隐居？你不觉得可笑？！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惊鸿，我现在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复。我要让你们蓝家，寝食难安，一个一个慢慢死去。”
“你就这么恨我……”蓝玉也笑起来，转身向着山庄前行。事到如今，他还能再说什么，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的恨不是没有由来，蓝家欠她的，实在太多了。疤面女子眼见蓝玉走远，眼神逐渐陷入迷茫，蓦地，一颗泪顺着狰狞的脸，慢慢滑落。
上官燕心中涩然，无声地望向欧阳明日，她料不到，看那蓝玉温和有礼，竟有一段伤心往事。此时此刻，这样一场离殇，不知又会将他们的命运如何改变？欧阳明日对着上官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平复。他们离开山庄后，上官燕背着他，行得并不快，就在他们要从石桥通过山涧时，听到后面传来破空之声，便隐匿到了山涧的树丛中。才刚藏好身形，那叫白沁兰的蒙面女子就已经掠到了石桥上。
“都出来吧！”疤面女子突然厉声喝道，让所有的人都不由一震。
红绫率先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快步掠到疤面女子面前，正想向她行礼，却看到白沁兰在桥上冲着她悄悄摇手，便立在一旁，闭口不言。
苏碧妍嘻嘻笑了笑，押着司马长风也走出石洞，道：“这位姐姐当真厉害，我们在山涧的石洞里避风，也被你发现了。”疤面女子看了一眼苏碧妍，道：“那边还有两位朋友，都出来吧，没什么可藏的。”苏碧妍敛了笑容，有些悲戚地道：“呀，竟然有这么多人听到了姐姐和那位哥哥的故事，太叫人伤感，我险些儿就哭出声来了。”她话音刚落，上官燕便背着欧阳明日，走出树丛的阴影。
恰好那时，月儿移出云层，清亮的光均匀地撒下，映得两人的脸熠熠生辉。司马长风眼见两人一步一步走近，心不觉沉落。月光下的他们，真是一对璧人。上官燕似寒梅照雪，娇妍中自有一股清冷的韵致，而欧阳明日如修竹临风，秀雅中透着温润却不失傲然的风骨。他们面露微笑，在一支横斜的花枝前站定，一齐望向疤面女子。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空气清甜芬芳，可司马长风却只嗅到了咸涩的滋味。苏碧妍一转眼珠，瞧着司马长风呆立不动的样子，笑着道：“哥哥你怎么了，看到他们郎才女貌，就呆了？”她故意将音量提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上官燕和欧阳明日身上，看得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欧阳明日张口想要解释，蓦地想起他正趴在上官燕背上，此刻若是说话，只会更解释不清。他便轻轻敲了敲她的肩头，低声道：“把我放下来吧。”上官燕略微回头，也低声道：“你行动不便，我还是背着你，若是有什么变故，也好立刻离开。”
司马长风看他们低声耳语，心中一痛，神情刹时变得惨淡，可显示在他脸上的，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苏碧妍看向疤面女子，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姐，我和我哥哥偶然路过这里，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你不会因此就为难我们吧？”
疤面女子神情冷漠，淡淡道：“你们都走吧。”苏碧妍忙扯了扯司马长风的衣角，示意他赶快走，可他竟站着不动。他依然望着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连一声“咿呀”都发不出来。
“哎呀，哥哥，你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爹爹的大寿了。”苏碧妍跺着脚，贴到司马长风身边，抓着他的手，轻翻手腕在他掌心写了一个死字。她小小年纪，能位居天下第一楼快刀堂的副堂主，心思自然非一般人可比。此刻她知道在场的人都是高手，若是说话难免不会被听了去，戳穿她的伪装，便想出这个法儿，威胁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知道苏碧妍的意思。在他刚醒来的时候，她就说了，若是他听她的话，便不会对上官燕怎样，否则的话，天下第一楼会倾尽所有的力量，天涯海角追杀上官燕。他必须走，可他却舍不得就这样走了。他不知道苏碧妍将他弄成了什么样，上官燕显然没有认出他来，方才她的目光环视过众人，又回到了疤面女子身上。他多么想告诉她，他就在她的面前；他想问她，为什么不给他留下只字片语，便和欧阳明日一起走了，如今又是这般亲密；他还想对她坦白，他的未婚妻子寻来了，要求得她的谅解……可这一切他都来不及说，他只能在苏碧妍越来越冷的眼神下，随着她纵身离去。
疤面女子凝神看了看天，很快向着江边而去，红绫和白沁兰也立刻追过去，几个起落，三人都不见了人影。“那红衣红裳的女子，不是山庄的丫鬟阿红么？”上官燕很是奇怪，“她和那疤面女子，还有那个自称白沁兰的女子，有什么关系，怎会一起去向江边？”
欧阳明日沉吟道：“许是为了蓝公子吧。上官燕也觉这个可能最大，直到现在，她耳边还回荡着蓝玉的惨笑，只怕他回到山庄，面对大少爷蓝珏，将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走吧。”欧阳明日低声道，“我们离杭州还有很远的路。”不管这个山庄藏着多少秘密，他们都不过是不小心闯入的过客，此刻一离开，就与他们无关了。上官燕觉出欧阳明日话里的意思，不禁回头看了看山庄的方向，他们这一走，真的就远离了吗？
山风寂寂，吹起几瓣落花，拂过上官燕的衣袖，飘向远方。月光融融，映着山涧幽静的小道，染得眼前的世界恍若琉璃。欧阳明日禁不住道：“皓月拂林下，飞花染袖香。上官姑娘，此情此景，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能让人永远回味。”
上官燕默默念着欧阳明日吟的两句诗，心里就越发沉重起来。飞花，飞花，无根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