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山药蛋
夏末秋初,农村人更忙了,虽然只是忙,好在不用继续忍受揪心的饥饿了。放学路上,钻进路边(不知道是谁家的)地里吃三棱豌豆荚,一边摘,一边吃,一边走。豆荚呈柳叶形,中间宽两边尖,一枚有三四颗豆子,塞进嘴里用牙齿刮下来,轻轻咬就能流出甜甜的豆汁。只要没有人朝你喊,可以敞开肚皮吃。不过吃多了,胃会不舒服,打嗝会生出一股生豆气。害得周围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也唯恐不远。
也可以钻进黍子地里采糜[méi],糜是同黍子一同出来的穗,只不过它没能长成米粒成为粮食。黍子出穗时节长到1米多高,两个孩子相伴钻进地里,边走边吃,吃得起劲,不知不觉能走出几里地,最后失联,各自迷路。只好硬着头皮朝一个方向走,直到走出黍子地。才可能再寻找自己的方向,带着满嘴黑粉,拖着僵硬的腿脚往家挪。不过欣慰地是吃得很惬意。
也可以藏进萝卜地里拔萝卜,如果几天前下过雨,地皮湿,一只手攥紧萝卜樱稍微发力,萝卜就乖乖地从土里爬出来了。如果连着几天没下雨,地皮干裂,萝卜就会异常倔强,任凭你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休想劝动它离家出走。双方僵持的结果只有一个,人攥断萝卜樱子摔几个大屁墩儿,半天站不起来,最终还吃不上。又甜又脆的嫩萝卜,让你垂涎三尺,却干着急下不了口。
天色黑下来,回家也有的吃,喝稀粥照旧,但总会煮几个玉米棒子,推门进屋,熟玉米香气扑鼻,金黄金黄的玉米粒,咬一口又嫩又甜回味无穷,遗憾的是吃不饱。
秋天确实是个收获的季节,村里的学校趁着国庆节连着放15天农忙假。老师回家收割庄稼。我们回家跟着大人,拔胡麻,拔豆子,掰玉米,割葵花。割谷黍大约是上初中后才被允许做的。所有的农忙活,我最喜欢起山药。从土里刨出一颗颗山药蛋,仿佛刨出了金蛋,
黄沙土地里,山药帵子老死枯萎,没有生机,远远望去光秃秃的。可是把土翻起来,山药蛋滚出来,从无到有,点石成金,神奇地像变魔术,特别有收获感成就感。父亲拿着铁锹挖,母亲提着箩筐带着我们在后面刨捡,一会儿就能捡满一大筐,摊平一块土地,从筐里倒出来堆成一大堆。再接着捡,接着堆。山药蛋,金灿灿,一年到头吃不完。这是我们当时最大的期盼!山药蛋是我们全家人一年到头的粮食,它不值钱,城里人不爱吃,农村人也卖不了,不值得换钱,只能存进地窖,留着一家人慢慢吃。它不起眼,也难吃,其实却很伟大,能保证你来年不用因为饥饿而外出讨饭,也不至于被饿死。
山药起完了,我们姊妹三人总会听从父母的话,绕着田地再搜寻几遍,一边捡落下的山药,一边耧山药帵子。等到全部营生快收工时,挑几个个头中不溜大的山药蛋,刨浅坑埋进土里,再把捡来的山药帵子堆上去,点起火来。大火燃烧十来分钟,余下一堆带火星的灰烬。等到火星也灭了,山药多半烤熟了。用铁锹铲去灰土,边刨边找山药,有时突然刨出来一个土球,骨碌碌滚出去,用铁锹轻轻拍,总能拍出一个外焦里嫩的有时还脱了半边皮的山药蛋。随即一股香气散发出来。这时的山药蛋拿在手里烫手,只能一边掂向空中一边剥皮,实在等不及一口咬下去,又甜又沙,对比现在的烧烤,个人感觉味道不知要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