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每一个加班的夜,等我开车回到了小区,停好车,总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我住的单元,仿佛身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伸向我,要是我慢一步,它便会捉住我。
对黑夜的恐惧,不是与生俱来的。
在很小的时候,我虽然对黑没有很多好感,但也能接受在黑夜里跟着大人的火把走近半个小时的山路去看坝坝电影。后来的一段时间,母亲听闻在外做生意的父亲有一个相好的,于是好多个夜里,在我和妹妹睡熟后,母亲便会去找父亲,名义上是看他,实际是去探个究竟。为了我们的安全,母亲会把大门的大锁扣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但就是那一把大锁,刚强有力的让屋内的我,对外面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们成了大家不受欢迎的拖油瓶。有一次,外婆送我们姐妹去找父亲,那个时候父亲与我们很生疏。我们对他有一种不能原谅的情绪,外婆见了父亲后骂了父亲一顿后就走了。我们颤巍巍地跟在父亲后边,直到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山村亮起。父亲的几个朋友招呼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囫囵吞枣的吃完,坐在外面的大石头上,有一种莫名的被遗弃的悲伤。那天父亲一直拉着脸,严肃的可怕。朦胧的看见在山头的外婆家也亮起了灯,我和二妹就那么一下做了决定,我们要去外婆家。于是,在黑夜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边哭边往外婆家走,在经过一个曾经有人在那里上吊自杀的大树时,我和二妹跑得很快。
近两个小时候,我们到了外婆家,但不敢进去。听着里面传来笑声,我们瑟缩着站在猪圈旁边。后来小舅发现了我们,很惊讶,招呼我们进去。然后问我们回来做什么?你爸是他,不跟着老汉,跑我们这里做什么。
于是,第二天,我们又被驱走了。
那些夜,似乎深深的烙进了骨髓里。对夜有一种后怕,别人口中夜的静谧、安详我领会不到。
后来参加工作,在基层执法机构,值班的日子里,夜里电话响了,准没好事。记得一次腊月里,空气冰冷刺骨,我和同事瑟缩着脖子感到出事地点。看到被吸毒老公拿刀砍的满头是血的妻子,在我们询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时,她指指偏房说,儿子还在屋里。父亲把母亲砍的头破血流,儿子却在屋里不出门。我喊他的名字,不应,闻声而来的邻居说,没用,这孩子恐怕是废了,整天没用一句言语。
父亲吸毒,然后暴力,对于一个不到12岁的孩子来说是怎样的漫漫长夜呢。
夜,对于很多人,已经不再是安稳睡觉的时间,而是苦楚抑郁的存放。
有了小安,发现他特别不怕黑。很黑的屋子,他凭着记忆蹬蹬蹬跑进去拿玩具,又熟练的再黑黑的屋子里找到水杯,咕咚咕咚喝水。
对于黑夜,对他而言,是不得不结束玩玩具时间,是不得不睡觉。别无其他。
原来,黑夜本没有罪,是那些经历赋予黑夜了一种不一样的意义。
夜,的确是静谧的,安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