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取向的咨询会涉及儿时的成长经历,探讨创伤和防御的形成机制,当回溯过去,看到曾经的伤害,会引起案主对父母的失望、愤怒,因为孩子曾经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父母,把父母理想化成完美的样子,当案主知道这么多年的苦和局限竟有很大原因来自童年缺失,很难不失望、不愤怒。
由于无知和客观条件所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合格的父母,在物质匮乏和知识缺乏的情况下尤其如此,孩子渴望父母用爱养育自己,爱是生命的原动力,现实中却并非如此。
首先讨论一下爱的定义。我们给出什么样的爱来自对爱的定义,佛教有个的故事,一位尊者到穷妇家请求食物,妇人倒给他馊了的稀饭,那是她仅有的东西,尊者喝了下去,他不愿拒绝妇人的好意,为了完成妇人的功德,宁愿牺牲自己。现实层面,尊者像我们的孩子,需要父母的养育,他们得到的有时能营养身心,有时则伤害自己。
亲与子是一种复杂关系,首先,作为亲职的父母绝非单一身份,孩子以为父母只是父母,实际上父母是男人女人,是成年人,也是孩子,肩负生活重任、社会要求、家族期许,还有自身的愿望要去满足,携带着末完成的成长议题,承受着欲望和痛苦。种种复杂的情势对应出复杂的心态和关系。精神分析客观、严肃,好比拿着解剖刀,解构成因和动力,不会说父母的行为因为爱或不爱你,而是这种行为背后的动力、需求和形成方式。
把父母所有行为都解释成爱,仿佛人一旦做了父母就没了欲望和私利,这种看法很幼稚。对父母的理想化恰恰产生于婴儿期,因为婴儿处处需要父母的照顾,所以内化了无所不能的父母。随着长大,发现父母并没那么强大,他们有自己的烦恼和痛苦,也有脆弱和无力,对于孩子,去理想化的过程是心理分化的开始,逐步构建独立个体,走向分离。
有很多例子表明我们集体的心理状态处在婴儿期,比如过度理想化父母。
理想化也是防御,它使孩子看不到父母真实的样子,不能共情和理解父母,表现出极度的服从或极度抗拒。父母普遍比较孤独,因为孩子习得了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给予父母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更多的是金钱和物质,情感上有多有隔膜,原因之一就是都不知道真实的彼此。
以往的父母爱孩子更多是出于本能,认为孩子是自我的延伸,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而非是独特个体。倘若父母末和他的父母分离,那么他也不知道什么是个体,给孩子的只能是他自己需要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由于不知有边界,也会放纵的发泄情绪。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里,那里的人很温和,也懦弱,很多人表达愤怒的方式是骂孩子,打孩子,平日子温良恭谦,骂起孩子来面目扭曲。而孩子出于恐惧和忠诚,默默消化痛苦情绪,很多父母看到孩子一如平常,更加的不收敛自己。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骂孩子,更别说打,但也免不了向孩子发泄情绪,有个孩子跟我说他们的物理老师是个三四十岁非常传统的妇女,但是一上课就对学生各种厌烦、贬低,几乎每节课都会训他们一顿,他感觉老师对他们厌恶。我们不能询问当事人老师,或许她会说那是因为爱学生,因为在乎,恨孩子不争气。认同这个说法就是不明白行为背后的动力,不论如何,爱都应也不会带着伤害的语言和情绪。
说回对爱的定义,有个案主反复问我父母到底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很复杂,我的水平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有爱,也有非爱,无法绝对化,问题取决于你对爱的定义,小时候只要父母给我们吃穿,我们就认为他爱我们,随着人格成长,我们需要更多东西,比如理解、支持、鼓励,如果用后者定义爱,它不是心智在婴儿期的人能够给给予。内心未独立的人不具备从他人角度思考的能力,无法给出他人需要的东西,包括父母。
爱属于一种高阶情感,需要有完善的自我,首先父母要独立、自我负责,才不会把孩子当成自身的一部分,逾越边界,在孩子身上行使自己的意志,按照父母的需求塑造孩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在的精神胚胎和独特节律,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人更如此。爱是给他适合的理解的支持,这就是温尼科特说的60分妈妈,是父母最理想的样子,留出空间让孩子自己去经历,去学习,包括恰到好处的挑战和挫折,让他承受应有的失落和打击,在孩子需要时给予安抚,帮他消化挫败和不良情绪,养好了再冲到前面去。这做这样的父母首先要人格成熟,没有那么多的压抑和限制,其次要有真爱孩子的勇气,去对抗世俗中那些非爱的东西。
这种父母极少,因为每个人年轻的时都有末完成的成长议题,从生理上看二十五岁是最好的生育期,从心理上讲五十岁是最好的养育期,可是体力和精力又不允许,所以,人类的成长是一种接力,横向来自同时代的人和纵向的来自不同代人,共同接力,我们是集体意识的一份子,每个人的成长都在为群体出力。
至于咨询过程中出现的对原生家庭的失望愤怒,来自幼时被对待的错误或是出于对父母爱,孩子牺牲了自己,看到受伤的自己,对父母产生质疑,没问题,成长就是面对真实,这些情绪可以在咨询中宣泄、处理。
粘着于过去代表我们和父母没有分离,分离需要时间,反复处理,直到我们变成清明的独立个体,看到父母的局限和不易,把那些放在过去,看向未来,珍惜时光,为自己负责,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