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尽头是虔诚

  坐在大昭寺门前的空地上,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仍传来余热,眼睛注视着熙熙攘攘的转经的藏民,感受着人潮涌动时发出的呢喃细语,思考着自己平凡而又充满乐趣的日常生活,我又一次切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被一个眼神俘获
经幡柱v金顶vs五星红旗

现实生活像是在巴格马蒂河里洗澡的印度教徒黝黑的皮肤,而我们的惊喜与纠结只是河里迅速滑过的细沙。现实生活也有点像是相机里的图片,而我们的回忆和期待只不过是选择其中精彩的那部分。

拉则


  为了自由的梦想,我心中存在一个大大的储物箱,我曾试着拆掉现在的生活,再把那些零件放进里面去。接着试着在旁边开始新生活。然而,在拆的过程中,遇到困难无数,在建立新的生活的过程中,几乎是步履维艰。

  依然记得三年前,第一次站在大昭寺前的感觉,看到朝拜群众起起伏伏的身影,我渐渐出神了。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灵魂跳出了身体,与外界的万事万物合而为一。我斜倚在寺庙白色的墙上,心跳一顿一顿地,像是有人在打鼓,眼睛突然变得明亮,放出金色的光芒,思想也变得异常清晰,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突然想明白了。大脑头皮在发麻。在短暂的几分钟后我又慢慢恢复正常了,恢复后,我变得异常激动,同时也觉得体内充满力量。

背杀
此人不是我

  寺顶有两个“太阳”一样的金色的柱体,两个“太阳”相距约20米,两个“太阳”中间是麒麟法轮,两只羊对着一块圆盘,右边的那只羊后面有一面五星红旗,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往下是二层的阳台,阳台被粉红的布挡着。阳台左右两侧是对称的,左边是两朵小花和一个大圆盘,右边也一样。最下面是由五块幕布遮挡着的大厅,大厅里面传来叮当的撞钟声,那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直接穿透灵魂。

转山转水转佛塔
群山回唱

  寺对面有三棵长在一起的杨树,杨树高大,被大理石栏杆围了起来,树根处有两块碑。我总能注意到树上轻轻飘下来的杨絮,那杨絮轻柔如羽毛,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我试着去抓住它们,可它们总是被我伸手时带起的微风卷走,然后飘向旁边路过行人的头顶。

  被围着的杨树的旁边有一个五米多高的碑,碑的底部是只乌龟,乌龟沉入地下,三个方向上有阶梯可以下去,不过阶梯尽头的矮铁门经常都是关着的。这个碑叫“唐蕃会盟碑”。

talk

  再往前是一座两米多高的房子,房子里面有地下室,地下室里有无数的酥油灯在彻夜不停地亮着。那屋子呈梯形,五个方向上都有黑色的窗框与金色的窗户,梯形小房子的两侧有两架精美的路灯,路灯前头,又分别有又经幡堆卷而成的两个半球体,每个球体上都有一根直插天际的柱子,柱子裹上了经幡,作祈福用。两根经幡柱前有两个椭圆形的煨桑台,从台中冒出的白烟在清风吹拂下经常会弥漫整个大昭寺广场。


回头

  我并不总是能记起前年来时的情景。那年从成都一路骑行到拉萨,路上的二十来天,给我非常大的视觉冲击,在路上骑行的片段像痣一样,悄然长进了我的记忆里。再也忘不掉,在某个睡不着的晚上它们会像刺一样扎我,让我麻木的身心再次变灵活。我反复来到这,一年又一年,每次来的心境都不一样。如果把第一次来比喻成我的第一次轮回,迄今,我已历经轮回四次了,这四次轮回,是那扇门打开后的结果,那扇门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信仰。把定要把这来之不易的信仰坚持下去,为了,把门里的世界全部“挖”出来。


祈祷

  去年骑新藏线,到拉萨后,只呆了四五天。在某天的下午,我又独自一人来到了大昭寺,并在广场大门前的那片石头已被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上磕 起了长头。我双手迅速举起,在嘴唇和胸口作短暂停留后身体迅速匍匐下去,一次一次,磕了一个下午。那时我带垫子,一般情况下,藏民磕长头时都会在地上放一块一米多的垫子,手上套两块护手的木板,当时我没有,我就那样磕下去,头点地,最后肿起了大包,辛亏旁边的老奶奶把她隔壁空闲着的垫子给了我。

百媚生

  在那张垫子上磕着头,磕着磕着,我看到了远处碧蓝天空倒映下的湖泊,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湖是天还是天是湖。我的身体化为风,我能看见遇到的每个人的身体里的微小粒子,那粒子在宇宙出生时就有了,某些人的身体里的粒子很神奇,它们居然在仓央嘉措的生体里存在过;我看见了,湖水卷起一大堆水珠,那些水珠在太阳的映照下如同黄色的油菜花;我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听到玛尼石堆上千年前的咏唱,我能听到牦牛酸奶在牦牛的肚子里凝结,我能听到蜜蜡、绿松石在地下耳语,我能听到青稞微笑着在“插科打诨”;我能听到唐古拉山在沉睡,听到它那庞大的身躯遮挡乌云后,乌云中雪花的碰撞声;我能听到,牧民在赶牦牛前往远方牧场时,脚底踏着石子发出的声音;我能听见扎什伦布寺里,喇嘛们念经的声音;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沉入海底,然而我的思绪依然重复着,如转世,如轮回。

  等我再次起身时,竟流下了热泪。泪水打在地上,被青石板吸收了。只留下淡淡的影子,下一滴眼泪又把那影子的一部分掩盖,形成新的图案。最后,那些图慢慢结成六道轮回图。我必须在生与死里轮回,只要成不了佛,就只能永远呆在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天这六界里。

  每逢吉祥和殊胜的日子,人们起的很早,第一件事就是煨桑祭神,大昭寺则是天天煨桑,桑烟不断,信徒们赶往寺院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在已经燃起的桑推上加松柏枝,糌粑等食物,还要献酒、跪拜,据说在煨桑的过程中产生的烟雾不仅使凡人有舒适感。山神也会十分高兴,因而信徒们以此作为祈福的一种方式,希望神会降福于敬奉他的人们。

  去年在北大旁听,进过一间教室,在教室里听到“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这句时,我竟不自觉地又热泪盈眶,那一刻,我全身都震颤了,进而觉得我是一种神圣的存在,我被点燃了,我的世界正在大放光明。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有些则不是。

旺旺

  啊!第四次轮回了,这次从青海格尔木出发,骑车往拉萨朝圣,路上我遇到了十人的朝圣队伍。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加入了他们。并与他们一起在狭窄的充满柏油味的粗糙的马路上磕起了长头。有些声音你永远听不到,那就是磕长头时头着地那一刻,大地呼吸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宽厚,如此温和。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地的声音,不会忘记大地对我的告诫,跳出轮回,去寻找自己的天地。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自己打开那扇门,那扇在我第一次入藏前从没发现过其存在的门,那门里的世界我从未真正涉足过,那门只会在严苛的条件下随机打开,那门里可能空无一物,那门可能也不存在。

卡哇伊
环保

  光滑的青石板上依然散发着余热,太阳已西沉,其周围的云还泛着强光,东南方的乌云压了过来,我头顶上的杨树叶在轻轻舞动。

  木板摩擦地面,“咻”地一声,一个身影匍匐下去了,舒展的手臂在地上画了一万个看不见的圆圈,那声音缓慢而有节奏,那身影亲吻大地,那呢喃声拥抱天空,然而,你看不到,你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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