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十三邀》而知金宇澄,进而读《繁花》。
金宇澄生于1952年12月8日。《繁花》定稿于2012年12月22日。60岁刚过。
60岁,人生记忆最丰富的年龄,回忆则逐渐模糊。记录情感、朋友、城市不再是日记式的,而是光影式的。
2012年国庆之后,我离开上海,来到北京。2012年12月21日的世界末日并未到来,我在北京像往年一样吃饺子过冬至。金宇澄则把他散发于网上的帖子定稿成书。可惜10年后才读到这本书,没在2011年看网上的帖子,否则根据书中的内容,可以在某个工作日的下午,走出欣广大厦的大门,去附近拜访他。
书中故事主要场所,是熟悉的上海原卢湾区。巨鹿路417号的6楼,曾在那工作了12年。附近的长乐路、茂名路、陕西南路、淮海路是极熟悉的。国泰电影院常路过。周边的静安区、长宁区,远点的普陀区也熟悉,在居住、生活半径之内。
中山公园、曹家渡、愚园路就是住宿附近,周末逛街之地。长风公园前面的华东师大,经常和朋友过去跑步、打球,暑假去游泳。
2005年去上海第一家工作地点,就在现在“隆德路”地铁站附近,紧邻苏州河。
所以,一翻开书面,一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那些真实的街道是那样熟悉,连带着里面的人物也活过来,像是曾经的上海朋友们。
书读得慢,因为记忆比书更厚。
语言也喜欢,虽然有些方言俗语理解不准确,但腔调听得懂。为此还跟家里人讨论让孩子要学习方言的问题。
而明清的话本语言与蓓蒂、绍兴阿婆、瓦罐里的赤练蛇等具体场景的荒诞主义与整体时代的荒诞感的完美结合,凿通了古老与现代。
读到后来,欧阳先生和黎老师的故事一下子将上海谍战故事破防了。
越到后面,心情越灰暗。内心有一股伤感的潜流冲撞,像是要破开肌底的疤痕,浸染无边的黑暗。
于是临末看到李李落发,又看到小毛病逝,反而心绪释然一些。
只是,贴满旗袍,钢琴,弄堂,谍战,黄浦江等标签的旧上海,一去不复返了,代之的是满是创伤的真实和上海人心灵深处的秘密。
生活里,我也认识几位地道的上海人。经常联系的有两位,一位比我大12岁,但结婚比我晚,孩子也比我家的小;一位比我大1岁,至今未婚。这几天上海疫情严重,浦东、浦西相继封城。我打电话过去。生活继续,只是说:反正常联系。然后发我B站关于上海街景的视频。
情绪依旧浓烈,于是翻看那时写的旧时文字。文字已很陌生,纵然许多字句自问今天也无法再写出。
文字好像写出就已老去,不曾有过稚嫩的年纪。
但这些连自己都也少回看的书写,一时间失去了意义,进而一些都失去了意义。
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我想:文字并非无用,只是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