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篇的主角留给了C位大boss俞敏洪,和比俞敏洪更重要的五千叔读者们。这是一篇有温度的文章,值得读3遍。
2021年6月,老虎俞敏洪的人生至暗时刻。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我是可以不干的,可以一走了之。我再穷,我肯定已经有房子了,我肯定有车子了。我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我自己的生活费肯定还是有的。我家里还有一万多本书足够我读啊。
我一走了之以后,背后新东方5万个兄弟们和姐妹们,怎么办呢?你过去所构建出来的所谓的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的精神,所谓的永不言败的勇气,你向谁交代呢?所以你只有勇往直前。人生是没法停下来的。你只有在更高的层次上,更高的境界上去努力而已。”
彼时的俞敏洪,正在双减政策出台的前夜,他已经事先得到风声。30年创业成果即将毁于一旦,回望过去的激越和苦难,不免意兴阑珊,委屈满怀。
在前两篇里,我们用上帝视角,分析了新东方早期、中后期代表人物的性格和命运。这里简单归拢一下:
1、徐小平:伟大的音乐教师,永远失去了他心心念念的舞台。
2、王强:此生最大的成功,就是考上北大,当了俞敏洪的班长。
3、胡敏:重磅教授胡雅思,离开后的发展只能用平淡来形容。
4、江博:天才少年负气出走攀上高枝,很快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5、尹雄:霸道总裁哀叹既生瑜何生亮,与俞敏洪缠斗18年终落败。
6、罗永浩:反叛者和破坏者终究是小众,时代滚滚向前不会带上他。
7、李笑来:大承担大解脱,最清醒、最温情的智慧散仙。
8、罗翔:在新东方悟透了“文艺要服务于人民群众”。
详阅:《新东方往事14;万般皆是命,財不入急门》
9、陈向东:亦步亦趋的高徒,证明俞敏洪的成功可以复制。
10、周成刚:忠诚勤勉的老臣,代表这个时代极其稀缺且高贵的品质。
11、周思成:俞敏洪的活广告,充分展示了他的包容、自信和年轻。
12、孙畅:15年部属体面离场,展示俞敏洪手段狠,要脸面,算计深,有底线。
13、孙东旭:对人狠对自己更狠,两只老虎藏爪低头,前方必定有大目标。
14、董宇辉:30岁清纯无辜大男孩,亿元身家副总裁,步步惊心危机重重。
15、冯唐:抖机灵的聪明散仙,正反流量都蹭上。
详阅:《新东方往事15;性格决定命运,半点不由人》
这些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人中龙凤,一时豪杰。
可是,和俞敏洪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他们都是弄潮儿向潮头立的俊杰,俞敏洪则是那个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造潮人。俞敏洪一次次抓住时代的风口,掀起了一拨拨大潮,为一群群时代俊杰提供了弄潮的舞台。
他踩中了国门开放精英留学潮的风口,踩中了中产崛起鸡娃横行的风口,踩中了媒体转型直播带货的风口。人一辈子只要踩中一个风口就飞黄腾达,像俞敏洪这样御风而行的汉子,百万里无一个。
母亲罚跪,妻子责骂,两度绑架,30年权斗,非典突袭,双减灭顶,艰难转型,粉丝逼宫,低头认错……心里塞满了沙子,背后插满了刀子,61岁的俞敏洪仍然屹立不倒。
也许是源于童年时丢失塑料凉鞋后被母亲责罚打断竹竿的记忆,在每一个风口,俞敏洪都牢牢地掌住了舵,风高浪急却从未翻船。豪杰们在他身边走马灯似地登场离场,他却像个孩子般霸着游戏机绝不松手。
新东方的这个牌局,俞敏洪的母亲李八妹一直守护到77岁才退休,他这辈子除了继续坚守,已经别无选择。
既然天命如此,俞敏洪在坚守中不断探索事业的边界,和自己能力的边界。
他在多年前接受采访时说:虽然我在新东方是绝对的领导者,但是在企业家俱乐部活动时,也只有给马云、柳传志倒水的份。只有谈到教育话题时,我能说几句话,其他时候,他们都是我的老大。
听出话里面的不甘心了吗?
双减给K12培训带来灭顶之灾,见惯大风大浪的俞敏洪却把它变成了一次难得的转型机会。
新东方早在20年前就开始做学生游学和亲子游产品,俞敏洪也在多个场合表示要做文化旅游。不过,当时K12的市场实在太诱人,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完全心无旁骛,现在是不得不收手。俞敏洪却在灭顶之灾中,重拾起星辰大海的梦想。
直播带货只是第一步,锻炼队伍,熟悉水性。俞敏洪带着全新的团队,在陌生的领域,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成功挤上了行业的牌桌。一年后,东方甄选成了直播带货行业的No.1。
相比每笔订单28元的东方甄选,数万元的文旅产品才是真正的大买卖。老虎俞敏洪和小老虎孙东旭,面对董宇辉背后的2000万丈母娘,藏起锋利的爪,低下骄傲的头,因为他们心中,有星辰大海。
东方甄选昨日公告,将旗下营收占比7%的教育业务剥离,出售给新东方集团,对价是15亿。很明显,老虎们蓄势待发了。
部分新东方离职高管,抱怨俞敏洪对权力的谜之迷恋。这是人性,所有男人没有不喜欢权力的,俞敏洪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紧抓权力,30年宫斗冠军钮钴禄·俞。
权力的本质是影响力,C位大boss是影响力,千万粉丝是影响力,热搜经久不息也是影响力。俞敏洪乐此不疲做的所有事,都是一刻不停地增强自己的影响力。
俞敏洪为成百上千的英雄豪杰提供了舞台,新东方给数以万计的文科生提供了体面的收入。更重要的是:俞敏洪和新东方给创业者示范了一个完全透明的成功样本,为全民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批评对象,由此将服务型、市场化的教育商业成体系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与其说他是个商人,不如说俞敏洪在骨子里更像一个传统文人。对传统道义的坚守和执着,兼济天下的胸怀和坚韧,就是中国士大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文情怀。
选择兼济天下,就意味着独善其身成为俞敏洪心中难以企及的梦想。
2011年12月,俞敏洪在接受央视记者王利芬专访,这次长达4个多小时的访谈非常精彩。后来,优米网将访谈内容整理后出版了《在痛苦的世界中尽力而为》。俞敏洪当时坦言:新东方早晚会没有的,我最喜欢的归宿是到庙里去。
2023年2月亚布力峰会,俞敏洪说:宁愿当个没钱的流浪汉,周围的企业家都没有高质量的生活。
时隔12年的两次公开发言,反映出俞敏洪心中对“独善其身”的高质量精神生活的向往。
另一方面,母子俩守护了30多年的新东方,面临着后继无人的担忧。俞敏洪的两个子女都已成年,他们在国外长大,对中国了解有限,对于接班更是缺乏兴趣。
想到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终究脱不了成住坏空,俞敏洪心中的避世心结难以舒怀
2009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千叔和一位老师在西湖白堤漫步。老师兴之所至,突然想起老俞也在杭州,立即掏电话打算喊他同游。临到要拨号,老师慨然说:算了,他一来,就有两个保镖贴身跟随,咱们反而不好讲话了。
俞敏洪自己也在很多场合,遗憾不能兴之所至、自由自在地过平凡人的生活。在与张朝阳“星空下的对话”中,他非常赞成张朝阳的观点——富贵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还不止一次谈到,应该多生几个孩子。今年10月29日,在新东方扬州外国语学校建校20周年庆典上,俞敏洪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允许娶几房的话,我估计应该生一大堆孩子。”
他说,每个人一辈子该受的苦是恒定的,财富和名声虽然让物质生活更容易,但所受的苦一点不会减少。
佛说,众生皆苦。
智慧,从痛苦中来。每个人生活在这世间,无论生病或者健康,无论贫穷或者富贵,都需要也可以在痛苦的体验中思考,从而获得智慧,最终让自己的生命归于安宁。
维克多·弗兰克在《活出生命的意义》这本小书中,讲述了自己作为集中营的长期囚徒,几乎丧失了一切。他的父母、兄弟、妻子不是病死,就是被送进了毒气室。所有财物都被剥压,所有价值都遭破坏,每天经受着饥饿、寒冷和拷打的折磨。
他在非人的苦难中,寻找到生命的意义。在最极端不自由的情况下,人仍有决定自己态度的自由。在最极端痛苦的时候,正是人探索生命边界的机会。
如果剥离百亿富豪、老虎大boss的外在,把俞敏洪比作新东方牌局的终身囚徒,他的人生意义,就是弗兰克所说的探索生命边界。
新东方群雄,大多数在新东方时熠熠发光,却在离开新东方后泯然众人。
他们中间世俗成就最高的,是那个亦步亦趋紧跟俞敏洪步伐的高途陈向东。前几天,他亲自出镜,用带着河南口音普通话,引经据典,抑扬顿挫地介绍山西文旅。被网友好一顿讽刺:“这老小子真是一步弯路都不走啊!”
面对如潮的嘲讽,陈向东丝毫不以为意。次日他专门录了一段视频来解释“追蛇定律”,表示他不会在意别人的嘲讽和伤害,而是勇往直前地追求自己的目标。
陈向东的生命意义,完全可以是看看自己能跟多紧,能跟多久,和俞敏洪比拼谁不会犯错,然后利用小9岁的年龄优势,终有一日超越昔日恩师。
尹雄在与俞敏洪的贴身肉搏中,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落得巨人教育内部崩溃瓦解,不得不在2018年将巨人教育出售,完全退出日常管理。
我跟他有过一次深谈,对他的事业和家庭有些了解。长年生活在同行竞争挖角、内部权斗背叛、家庭矛盾撕扯之中,几乎得不到一天的安宁。我相信他在战败认输后,心情反而是放松的。
朴素劳碌大半辈子的尹雄,是比俞敏洪还苦逼的巨人囚徒。是俞敏洪给了他刑满释放的机会,让他可以过高质量的物质生活,也有时间追求曾经长期忽视的精神生活。
昔日合纵连横的徐小平,声名赫赫的王强,自视甚高的胡敏,年轻气盛的江博,叛逆自信的罗永浩,坚毅沉稳的李笑来,职业顺从的孙畅,聪明绝顶的冯唐……都身不由己地步入中老年。才高气敛的周思成,也已经年近不惑。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新东方恩仇录》到今天已经连载了18篇,故事迂回曲折,情节跌宕起伏,每个人各有各的精彩。但每个人故事背后隐藏的人性,都是一样的。就如俞敏洪所言,每个人都无法逃脱人生的苦。
无论成败得失、贫富贵贱,都需要回答生命意义的问题,都需要最终找到心灵的平静。
《活出生命的意义》作者弗兰克在被投入奥斯维辛集中营前,是一名医学博士、心理学家。1945年,他被美军解放,之后重操旧业,以其亲身经历发明“意义治疗法”,帮助了非常多的人。
弗兰克的经历和他发明的“意义治疗法”,对我的帮助很大。每一个苦逼中男,都可以通过找寻人生的意义,让平凡的人生活得精彩。
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是开放、包容和多元化的。衡量人生意义的标准有很多,每个人的个性和特长都能得到尊重,人尽其才,按需分配。这是人类几千年来的梦想,也是我们需要为之奋斗终生的共产主义理想。
在现代商业社会,成功的定义正在趋同,就是成为掌握政治、经济、文化权力的社会精英。在这个高度竞争、高度分化的社会,人们拼尽全力争夺有限资源,一方面极大地激发了人的潜力,另一方面却让整个社会弥漫焦虑、不稳定的情绪。
像俞敏洪这样的持续成功者凤毛麟角,《新东方恩仇录》中上百个人物,就算是失败和失意者,也都属于社会精英阶层,是幸运的少数。
更多名不见经传的沉默大多数,过着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人到中年,面临各种压力,背负精神重担,对他人的无数承诺难能兑现,少年壮志的生活梦想变成笑话,峰回路转的人生际遇已经搁浅,这时候,特别需要思考为什么活着的问题。
绝大部分人的焦虑来自于没有成功,剩下的少部分人是成功之后发现那不是自己所要的。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美国社会主流已从追求白手起家、阶层跃迁的美国梦,变成稳定生活的中产梦,拥有稳定的工作、家庭、房子和孩子,足够的闲暇时间去旅游、读书、野营。这种平凡人只要努力就能实现的中产梦,让大多数美国人找到了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
中国40多年的改革开放,完成了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大规模城市化和工业化,以俞敏洪和新东方群雄为代表的60后70后一代人,在时代红利中实现了阶层跃迁的梦想。
盛宴落幕,经济发展降速,我们也需要在制度和文化层面重塑新的社会价值观,在已然相对富足的小康生活中,找到平凡人的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
很多年轻人在物质丰裕、家人呵护中长大,没有经历过挫折和苦难,心理年龄往往相对落后,还没有做好成家生子的准备,就面临着巨大的社会竞争压力,落入进退两难的尴尬。
办法总比困难多。每个时代都会有每个时代的问题,也会有适应这个时代的价值和意义。
比如低欲望生活,部分舍弃物质欲望的追求,转而寻找精神的富足,或者仅仅是过一个随遇而安的生活。
比如多生孩子,是平凡人每个都能拥有的人生意义。既不鸡娃,也不养儿防老,仅仅是陪伴生命的诞生和成长。
比如努力奋斗,但是把原本一代人能够实现的升阶目标拉长到三代人,焦虑就少多了,人生的意义也凸显出来了。
人是活在希望中的,希望是由人生意义赋予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俞敏洪和新东方群雄的高透明人生,给了我们一个无需费尽周折就能阅读他们人生和人性的机会。仅仅在这一点上,新东方就是我们这些平凡人难能可贵的珍宝。
从12月15日开始的半个月里,我总共写了18篇的《新东方恩仇录》,共约10万字,70多万阅读,收获了许多读者的关注和鼓励。
这些粗陋文字,翻来覆去讲的就是一句话:愿你看清世态人性,找到人生意义,收获平安喜悦。
这段时间,我既要写字,又要带娃,时间零碎,未能逐一回复,深感抱歉,在此给这些可亲可敬的读者朋友们诚挚地说声谢谢,祝大家继往开来,焕然疑心。
连载小说新东方往事连载18篇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