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了》是作家东西的一部短篇小说,虽然篇幅短小,只有五千多字,但从开头就悬念不断,一直吸引着读者阅读下去,是真正的短小精悍。
小说主要讲述了一对农民夫妻李三层和采菊的儿子李堂,因为游船意外而去世了。李三层怕患有心脏病的妻子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通过一系列由“你猜”而引出的对话,一步步引导妻子走向真相的边缘。
小说的开头,首先出现的是一本崭新的存折,妻子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她只想知道李三层和儿子李堂为什么会封闭15天。由此可见,丈夫和儿子已经失去联系15天了,这对于一个妻子和母亲来说,是相当崩溃的一件事。
然而,丈夫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先让她看存折。她继续问,为什么李堂不开机?他坚持让她先看存折。当她看到存折上的巨大金额时,问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只是说,你猜。
妻子猜不到,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那里,究竟李堂为什么会一直关机?但是丈夫还是不肯说,要她先猜出钱的来源,然后才告诉她关机的事情。看到这里,不仅是妻子着急,连读者也很抓狂,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出一切,非得要猜?
妻子觉得丈夫是没这种本事能在短时间内赚到这么多钱的,就算是傍个女大款,像他这种黑不溜秋的谁会看得上。于是丈夫说,李堂白呀,白得就像水泡过似的。看到后面,才知道原来这里其实是一个伏笔,也是丈夫给妻子的一个提示,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而已。
听了丈夫的话,她觉得有可能,因为儿子一表人才,口齿伶俐,就是县长的女儿喜欢他也不奇怪。可见,儿子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并且,她认为儿子从小就有骨气,绝对不会去傍女大款,除非是女大款倒追李堂的。
丈夫说,这回你终于猜对了。于是,妻子又抛出了很多疑问,儿子为什么交了女朋友不告诉她?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丈夫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继续让她猜。不仅是她觉得丈夫有神经病,全村人都知道他变傻了,因为他逢人便说“你猜”。
无论妻子怎么猜,他的答案还是在那几个问题之间徘徊,不过倒是让她逼问出了儿子女朋友的名字叫马丽莲。丈夫说让她猜,是想让她分享儿子和女朋友的幸福。于是,她用她有限的见识,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李堂和马丽莲相识的过程。
她又问,马丽莲长得怎么样?有她未来的婆婆好看吗?他说,好看一万倍。于是,她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他却没喊疼。后面,又出现了一次掐他的大腿,他还是没喊疼,好像他的肌肉是塑料做的,和他没有血肉关系。
情节发展到这里,说明他内心的伤痛已经快要达到极限,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被心里的痛所覆盖住了。作为读者,看到这里其实挺佩服这个男人的,他亲眼目睹了儿子的离去,回家还得为了隐瞒妻子而陪着她演这么一出戏,他心理的强大令人震撼。也足以看出,他对妻子的爱深到骨子里了。
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她竟然在梦中笑了,这是多少年都不曾发生过的美事。她编织的梦境对她来说,太美了,美好得不真实。更加衬托出,小说的最后,她的美梦破碎时那种疼痛与绝望,是多么令人窒息。
说回正文,妻子也并不是傻的,既然丈夫一直打哑谜,始终不肯告诉她李堂为什么关机。所以,她决定自己上城里去找,顺便见见未来儿媳妇。谁知丈夫却说,他们出门了,你去也见不到他们,因为他们要过二人世界。
妻子越来越不耐烦,责怪他,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能一次性痛快地说出来,非得要挤牙膏似的,挤一点就说一点。他则说,他定了规矩,她不猜,他就不讲。真真是急死人了。
妻子问,他们要去这么久,难道是出国旅游了吗?因为旅游这两个字,他引导她想想游字的偏旁部首。那不是三点水吗?于是,她想到了李堂曾经说过要去游长江,丈夫继续接话,说他们定了一个豪华包间。然后,当船到了中游,两岸景色越来越美,他们便拿出手机自拍。
自拍过程中,马丽莲不小心掉进水里了。丈夫描绘着马丽莲掉水里的场景,泪水终于盈满了眼眶。妻子这时下意识地大喊,李堂快去救她。丈夫问,情况这么紧急,救还是不救?她说,这么好的姑娘,当然要救,不然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丈夫说,李堂跳进水里去救她了,可是大家都忘了,其实李堂并不会游泳。说完,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故事到了这里,妻子终于恍然大悟,李堂为什么关机,那是因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因为台风,李堂所在的整条船都翻了。她也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马丽莲,只是丈夫杜撰出来的一个人而已。
文中还有一个细节是让我印象深刻的,这个情景是出现在“你不猜,我不讲”的那一刻。
一只鸟飞来,落在窗台,好奇地看着他们,但几秒钟之后,它又飞走了。他们的目光追着那只鸟,那只鸟拐弯了,他们的目光没拐,而是直直地落到天边。天边,刚刚还洁白的云朵现在全变成了彩霞。落日悬在远山,像个句号。
夫妻两人因为猜和讲的事而僵持不下之时,这只鸟的出现仿佛是一剂调和药,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鸟,而妻子也在这时觉出了自己不想猜只是表面现象,其实骨子里充满了好奇。
因此,后来她继续顺着猜下去,并且一步步地得知事情的真相。“落日悬在远山,像个句号”,这句话也暗示着,故事该结束了。
小说的最后一句“他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泪水上”,这个结尾很妙,简单的一句话,不仅交代了故事里人物的命运,也深深地揪着读者的心。故事看完了,可那份悲痛会一直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