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很安静,像她的名字那样。
她不常说话,偶尔开口的几句也是温温软软的。她太安静了,在一群活泼好动的初中生里,特别容易被人忽略。
安然常常捧着一本书,厚厚的像是牛津词典,没有人能看到封面写的是什么,却总能看到她无声的微笑——无论听到或看到什么,无论遭受冷眼或是接受掌声。
迦南——
我是一只猫,一只高冷的猫。
主人?大约是有两位。我是被林希送给安然的,虽然她从不知道。
几乎每周我都会跑回林希家里,他先前总是很生气,但仍旧会在第二天一早就送我回去。
安然一开始是不喜欢我的,因为她总是偷偷地扔给我小白鼠!小白鼠!我嫌弃老鼠,虽然我知道这很不科学。
看到我炸毛的样子,她会很开心的微笑。
她几乎没朋友,也几乎不说话,她喜欢看书。
我喜欢在安然安静看书的时候窝在她的脚边;喜欢安然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话念书;喜欢安然温柔地抚摸——这在林希那里是很难得的享受。
安然很少会带我出去。但是,你知道,猫的好奇心是很强的,所以我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跑到外面公园里去。
公园里很热闹,最重要的是,林希会出来“遛猫”。
我不知道安然是怎么认识林希的,然而安然是真的越来越愿意带我出去遛弯——虽然经常是在书吧。
他们俩不常对话,因为安然总是在看书——林希的书。书上有林希的味道。
林希?他竟然去和小朋友玩,还玩得很开心!嗯,我承认我嫉妒了。
于是我开始不厌其烦的打扰安然,让我欣慰的是她会照顾下我的感受,给我倒上一小碟猫食或是抱着我给我梳理毛发。
然而最近,她竟然也抛弃我,去陪小孩玩。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她的身上渐渐有了一种和林希身上一样的气息。
安然——
我叫安然,有一只叫做迦南的蠢猫。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厌恶同周围的人说话,就连父母也一样。
除了迦南。
除了迦南,他们总是瞒着我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我甚至讨厌我自己。他们常说着许多我讨厌的话。我知道女孩应该是乖巧懂事的,于是我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享受被夸奖的时刻。
歇斯底里的尖叫吗?哈,那可不是我接受的教育。
……于是我更加努力地练习自己的微笑。
这些我都不想和其他人说。
除了迦南。
迦南是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
它真蠢,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总是在失踪次日才会窝在窗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满天星的味道。
啊,它怕老鼠。听到一点儿声音就会全身炸毛,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毛球。
它太好动了,没有一点猫的高冷。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林希熟了起来。大约是第一次碰到他把迦南送回来之后。
林希懂得很多,这是我喜欢也讨厌他的地方。但是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有时候他会给我念书。
第一次,他念:"Loneliness does not come from having no people around you, but from being unable to communicate the things that seem important to you."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温润,几乎每次,我都会不自觉地睡着。每一次也都是迦南用它带小勾的舌头将我舔醒。
林希说我太封闭自己了,该出去多看看。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得很温暖。喜欢又讨厌。
呐,我不希望他们担心我。
于是我悄悄地到花城的福利院里去当义工。
那里有着各种性格的小孩。
第一次接触他们的时候,我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离。哭泣、朗笑、各种杂乱的声音仿佛编织成一张不透气的网快要将我窒息。但是心里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渴望交流,渴望温暖。
渐渐地,我学会了给他们念书,学着教他们唱歌画画,给他们讲奇怪的故事。
这是我的秘密,迦南也不知道的秘密。
林希——
我是林希,养过很多只猫,但都送走了。除了迦南。
迦南是安然给它取的名字。
安然是老爸的学生,有几次去学校找老爸都能看见她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得不像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我——将自己困在一个人的牢笼。
所以当安然妈妈来家里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照顾她。
第一次我就把这句话念给她听了:孤独并不是来自身边无人——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是一个人无法与他人交流自己最紧要的感受。
希望她没有讨厌我。
我试着给她催眠,和她对话。我了解她,她孤独,但她的内心很强大。她只是个特殊的孩子。
她将一切都看淡,又将一切都放大。她很累。累,所以孤独。
幸好,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后记:
夏天很快又要过去,风掠进安然的窗户,掀开安然桌上的书页:《心理学形态》——卡尔·古斯塔夫·荣格。
地毯上,安然抱着迦南,喃喃道:“迦南,你知道吗?不要生气,不要失望,不要欣喜若狂,一切都会过去……”
(以前写的稿子看起来真的炒鸡羞耻_(´ཀ`」 ∠)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