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读书札记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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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将其自身缩成一滴露水——爱默生

1.

美国散文有三大家,欧文、爱默生、梭罗。欧文,善工巧,文风精微细腻,爱默生,美国伟大的思想家,被喻为美国的孔子,文风宏大深邃,而梭罗则恰好处于这两者中间,文风不仅格局宏阔,精微之处也不输欧文,甚至还强于欧文。在瓦尔登湖,《Economy》,《What I lived for》篇目中,梭罗展现了其文风宏阔深邃的格局,思想清晰透亮,如一泓清泉,荡涤心灵,而在《sounds》一篇里,梭罗文笔的精微之妙更令人佩服,通过他,我们仿佛可以用自然界发生的事情来理解世界,而瓦尔登湖里,梭罗对自然的细腻观察,使得本书不仅是本深邃的性灵之书,也堪称一本描写自然界的百科全书。

在梭罗的书里,世界成了一个可供人阅读、品味、咀嚼的整体,书中充盈着自然与生命所给予他的感动,这也跟梭罗深受爱默生超验主义哲学理念的影响不无关系,作为超验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梭罗可以说是用其一生践行了超验主义的理念,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实践家,两年湖畔生活的实践,将其思想生活记录于《瓦尔登湖》,可以说是超验主义的集大成者。

2.

相信你自己——爱默生

人类的基础不是在物质,而是源于精神之中——爱默生

自然是首失传的诗歌——爱默生

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是美国的一个重要思潮,它兴起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新英格兰地区,波及其他地方,成为美国思想史上一次重要的思想解放,它是一场由爱默生所倡导的文化哲学运动,其核心观点是主张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而直接认识真理,认为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是宇宙的一个缩影,它宣称存在一种理想的精神实体,超越于经验和科学之处,通过直觉可以把握,认为在某种意义上“人”就是上帝,崇尚直觉和感受,尊崇个性,号召行动和创造,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反对权威和教条,一个人一定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其社会目标是建立一个道德完满、真正民主自由的社会。

超验主义强调精神或超灵,认为这是宇宙至为重要的存在因素。超灵是一种无所不容、无所不在、扬善抑恶的力量,是万物之本、万物之所属,它存在于人和自然界内,人类的基础不是物质而是精神,认为“精神”比物质更重要,“精神”不仅存在与人的灵魂当中,还贯穿与大自然,是宇宙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哲学中的唯心主义派别。

超验主义强调个人的重要性,人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的革新只能通过个人的修养和完善去实现,因此人的主要任务是提高和完善自我,而不是刻意追求物质上的成功,赞美人的伟大,认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事业、一个国家和一个时代,需要无数的人和空间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人依附于前人的才华而成长起来,于是传承让前人的使命得以完成,成就了一个国家和时代,而制度不过是人身影的延长。

超验主义人为自然界是超灵或者上帝的象征,自然不仅仅是物质而是有生命的,上帝的精神充溢其中,它是超灵的外衣,因此,他对人的思想具有一种健康的滋补作用,超验主义主张人类回归自然,接受他的思想,以在精神上成为完人。自然万物具有象征含义,外部世界是精神世界的体现,人和自然间有种精神上的对应关系,对于宇宙整体的认识有时候还需返诸内心,凭直觉和信仰来把握。

3.

梭罗作为超验主义的实践者,用两年的生活实践,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他对自然万物细腻精微的描写,是他内心世界对自然万物的外化,而他的思想在自然的滋补中也变得更加完全,因而才能字字闪光,耐人寻味。

在《sounds》一篇中,自然的灵性,深深的烙印在了其文字当中,例如对钟声的描写,大概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见字如面,这种感发的力量也令读者心旷神怡。

Sometimes,on sundays,I heard the bells,the Lincoln,Acton,Bedford,or Concord bell,when the wind was favorable,a faint,sweet,and,as it were,natural melody,worth importing into the wilderness.

At a sufficient distance over the woods this sound acquires a certain vibratory hum,as if the pine needles in the horizon were the strings of a harp which it swept.

All sounds heard at the greatest distance produces one and the same effect ,a vibration of the universal lyre,just as the intervening atmosphere makes a distant ridge of earth intresting to our eyes by the azure tint it imparts to it.

There came to me in this case a melody which the air had strained,and which had conversed with every leaf and needle of the wood,that portion of the sound which the elements had taken up and modulated and echoed from vale to vale.

The echo is,to some extent,an orignal sound,and therein is the magic and charm of it .

It is not merely a repetition of what was worth repeating in the bell,but partly the voice of the wood;the same trival words and notes sung by a wood-nymph

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旷野,一阵好风吹过,伴随着钟声,仿佛这钟声不来自人间,而是来自遥远的天边,钟声扫过树林,轻抚树梢,仿佛风之精灵,正拨动着竖琴的琴弦,远远地凝听神钟,婉转低昂,如六合之锦瑟,而远处的空山凝云,将群巅也染成了蔚蓝的颜色,钟声与凝云,两者恰似凡间于天堂的信使,让心灵感受到宇宙的至美,钟声洒过茂密的丛林,仿佛在与每一片树叶轻声细语,钟声继而在山谷回荡,这种独有的回音,仿佛不是钟声,而是山谷女声的轻语吟唱,充满着灵性与魔力。

大概只有这般澄明的心境,才能对钟声有着如此细腻的感受,自然万物皆有灵性,或许真是我们丧失了接收他的雷达,外在的世界仅仅是我们内心世界的个投映,心境的不同,看到的世界也大相径庭,畅销书中说这是人的格局不同,是认知层面的差异,而禅机里说人生有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是我们寄情于山水,还是山水仅仅是我们内在世界的一种外化?我们的意识是怎样的,我们看到的世界就是怎样的,而反过来,这样的世界又巩固和加深了我们既有内心世界的雏形?正如梭罗在《night and moonlight》一节中,对于萤火虫的描述中写到;

What kind of cool deliberate life dwells in those dewy abods associate with a spark of fire?so man has fire in his eyes,or blood,or brain.

三种境界的人,对于飞舞的点点星火,有着三种不同的感受,一重境界,看到的仅仅是光,二重境界,会感受到一种兴奋,对生命的感动,而第三重境界则是触动心灵的感动,在心中荡漾开一股温暖,让这光亮成为指引前进的光亮。

这些自然万物在梭罗笔下充盈着灵性之美,《瓦尔登湖》的智慧不仅仅在于提倡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让人活出真我,也在教我们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观察家,到自然中去学习,用心眼去看这个世界,有着秋水般宁静的内心,通过自我的感受去认识这个世界,神灵的荣耀,不在经书,不在庙宇,皆在眼前。

正如暗夜中的星光也不仅仅是为了装饰,更不仅仅是唤醒牧羊人,小小的星光也有美德,承载着给人带来温暖的意义。

A wise man assisteth the work of the stars as he husbandman helpeth the nature of the soil

正如土地与勤奋的农夫有着默契,星光也能启迪人间的智者

4.

且不说在唯物主义哲学观教育下成长我们这代,接受不接受唯心主义的立场,但是在这样一个讲究包容的时代,我们必须具备集大成的胸襟,去学会接受与容纳各方面的好处,而不是故步自封,画地为牢,将自我的意识圈定起来,每个人受其自然品性的限制,都有长处也有短处,所谓的进步与成长便是在学习中汲取有益于自我的灵养,到实践中去检验它。

They perfect nature, and are perfected by experience: for natural abilities are like natural plants, that need pruning by study; and studies themselves do give forth directions too much at large, except they be bounded in by experience.

读书补天然之不足,经验又补读书之不足,盖天生才干犹如自然花草,读书然后知如何修剪移接,而书中所示,如不以经验范之,则又大而无当。——培根《论学》

若自然万物皆有灵,能启迪人间的智者,那么,观察,思考定是启迪的过程了,我们能做的便是提高思考的境界,用思考,活出格局,用实践,把控精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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