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沛县北部沿微山湖一带,人们大都不将微山湖称作微山湖,确切的叫法应该是昭阳湖。其实平时昭阳湖这个名字也不多叫,人们到湖里割草捕鱼种湖田,则干脆直接说“下湖”。
那年夏季天气大旱,昭阳湖近于干涸,村里老马叔说:该下湖“卷鱼”了。
“卷鱼”又叫围鱼,是一种很独特的捕鱼方式,既不用网也不用罩,全凭一双手,唯一借用的物件就是湖里的苲草。说得书面一些,就是缩小包围圈。
天刚蒙蒙亮,村里便有脚步声敲门声凌乱地响起,那是老马叔在叫喊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因是早先约好的,不一会儿,大伙便齐整整地聚到一块。带着窝头和咸菜,拉上平板车,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湖里进发了。
来到湖边,太阳刚刚有一竿子高,热热的水汽从湖面蒸腾起来,周遭弥漫着一种湖里特有的腥鲜的气息。大伙吃了带来的干粮,开始脱衣服,有的穿着一短裤,有的干脆赤条条脱个精光,反正这里都是清一色的爷们,没那么多顾忌。望着无边的湖面,大伙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兴奋中包含着期望。
因为天旱,平时旺盛茂密的苲草,蔫蔫地挤在浅水里,仿佛还没有睡醒。老马叔如同一位老到的猎人,仔细审视着湖面。他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哪片水域水深水浅、鱼多鱼少。然后,甄选出合适的水面,让大伙远远地分散开来,站成一个大大的圈子,开始拍着手大喊大叫,进行哄鱼。而后,他一声令下,大家开始薅着自己面前的苲草,卷起来,一点点向前挪动。随着薅掉卷起的苲草的增多,大家也越来越感觉吃力,汗水一滴滴落到水里,不时有反应敏捷的鱼儿从胯下窜出,引得人们大呼小叫,笑骂不断。
笑声里,圈子越围越小,待看到里面有鱼开始蹦跳,就可以逮鱼了。那些鱼儿早已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束手就擒了。乡亲们通常讲的“干地里拾鱼”就是这种情形吧。
围卷到的鱼种类丰富,有草鱼、火头、季花、各牙,鲶鱼,窜条鱼,当然,还少不了鲤鱼,微山湖的鲤鱼与别处不同,它有四个鼻孔,尾巴微微发红,不但外形漂亮,而且肉质细嫩鲜美,是待客送人的佳品。
夕阳西下,大伙一路说笑,满载而归,每个人都成了凯旋的勇士。村里女人孩子早已翘首期盼、望穿双眼了。暮色里,灶台前,迟剖刮切,炖煮煎炸,那日的晚饭,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会飘散出浓浓的鱼香,那种鲜香的味道久久在村里荡漾、弥漫着,一直香到乡村人的梦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