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间事如何,但时间总在前行。2024已过去一个季度,一个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在这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每天沐浴明丽的晨光,走出家门,穿过街巷,准时走向自己工作岗位。作为步行者,从这个城市的西边走向东边,面向冉冉升起的红日,或者黑云漫天,或者淅淅沥沥的雨。四十多分钟的路不算短,出门时,听路旁树上的鸟儿睡梦里醒来互相呼唤,之后看街边身着黄马甲的清洁工一下一下清扫路面,再接着,街道上行驶的车辆挟着清新的风,倏来忽往。红灯亮了,我在十字街头停住脚步,东张西望,眼眸中落下很多事情。
普通人在普通的街道走,目光在普通的事物中所见感动。一片新叶从枝头伸出,嫩绿的青春代替了树稍的色泽枯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被另一个老人推着,蹒跚的脚步走过斑马线,一脸从容;以及在细雨里同打一把伞的情侣,两颗脑壳凑在一起的呢喃蜜语。细细品味,让人对世间抱着旧有的眷念。当然这是自己一个人的所感。
这都不算什么,有一次刚刚走出所居小区,朦胧的晨光里,林荫道上突然一声大喊,使人悚然一惊,原来是一个男子趁黎明行人稀少时在亮嗓,放开喉咙让这个世间能听到自己。人类这个能吼叫的动物,据说那细细的嗓门里最大能放出120多分贝的声音。但经文明的陶冶,吼的行为在这喧嚣的人市噤了声。今天能听见如此放肆地喊叫,尽管有些责怪,也明白了他在晨曦里的选择。不禁动容,进而感动。忍不住站在那里,听他再喊出来一声,两声,三声。
还有一次,走过主城区大道的斑马线,向前边望去,见一条小狗死在斑马线上。两边等候过斑马线的电动车和行人都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惨遭横死的小狗狗,毛茸茸的身体躺在早晨的朝阳下和晨风里,紧贴着地面,孱弱的绒毛在那一处颤动,大约生命离开它的身体还不久。所有的人,包括我也看到了,却在各走各的路。这时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中年女人,她来到小狗身旁,将车停下,从车前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从容不迫地走上去,将小狗狗的尸体轻轻揽进袋子里,再一丝不苟地放进电动车篮,这才骑上车,翩然而过,动作那么轻柔,仿佛不忍惊动它的安眠。这时,红灯亮了,斑马线一侧停着的车辆,开始通行。
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会动容。无论斑马线上走着的人,或是停着的车辆,空气里注目着肃然。
上楼,走进去公司的电梯。正准备伸手摁一下关门的按钮,走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听脚步声是小孩,下意识停了停。一张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跳进了电梯,背着书包,个子不高,大约上二、三年级,一双眼睛里满满的纯真,伸手摁 了下11楼。想这个时候她应该往学校去,为什么偏往家里走?忍不住带笑问她,她一脸稚气地抬起头来,却分明看到她面容挂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语气清晰而认真:“我不是住这楼里的。我去接我同学呀!我同学奶奶生病了,她爸爸不在家,妈妈刚生了个小妹妹。我陪我同学一起去学校。”
除了最后那句话是我概括她的意思,前面的话语完全出自小女孩的口,一板一眼。一出电梯,我马上把她这段话录进手机“文传助手”里,一字不漏。每当看见这段话,就想起那个清晨的电梯里,那小女孩大人似的神态,钦佩她语言措词的同时,还有一抹人间最初的真。
街巷深处,一个街市的拐角处,那些天总看见一个男子,他背着背包,皮鞋擦亮,一身整洁的衣服。却蹲在尚未开门的店面门口,一双眼望着前面远处,一口口吃着刚买来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我从旁边走过,他没有显出丝毫的窘迫,依然故我。一次,二次,在以后的若干次里,他始终蹲在那里,背上的旅行包不曾缷下,额前的头发一丝不苟,手中举着包子,不急不缓往嘴里送去。他不像是打工者,也不像远足的行客,更不是这家店门的店员在等候开门。在这背风而安静的拐角,清晨里吃下这一天第一次食物。他为什么每天都吃包子?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不免带着好奇,却没有刻意的因观察而走近,以免打扰他进食。但每次看见他那样,心扉总是叩开疑问。
走过一所中学大门,门口矗立着一对石狮子。我不是想看那一对狮子,而是石狮子旁边的父子俩——想他们大约是父子,从冬至春,每天走过这儿,都能看到他们。儿子比父亲长得还高,还壮实。父亲身旁停一辆摩托车,停在不影响行人的地方。他可能从城区的某处匆匆赶来,是来给儿子送饭。儿子呢,这时正捧着饭盒,埋头拨拉筷子,吃。而父亲却在削一只苹果,两只手不停地动。削苹果的手显得很笨拙,好容易削完,见儿子还在吃饭,便一手举着苹果,耐心地等。嘴里说着话,看样子是在安慰,或鼓励,脸上却如沐春风。刹那间,我看他手中的苹果,成了一颗父亲的心。
又是一月过去,这一天正下雨。在滴沥着雨水的校门旁,我看见父亲的手高高地举起来,给儿子打着伞,儿子皱着眉头吃饭,一双筷子在金属饭盒的边沿敲得叮噹发响,似乎从饭里挑出一点不能下咽的东西,破坏了他的食欲,抑或是这讨厌的雨水给他带来不安,嘴角挂一丝怒意。总之,儿子的心情有些不快乐。儿子的不快乐马上影响到父亲,我看到父亲的面容:笑里带着些歉疚和自责,还有,还有什么?我怎么表达不出来。猛然想起电视剧里下级看见上级的样状,或者宦官趋奉皇帝的场景。内心不禁生出一丝悲凉,由最初的感动变成悲凉,不知是我狭隘的胸怀产生龌龊?还是这事本来就龌龊?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走普普通通的路,普通的路上收获那么些感动或者感触,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影响,与别人也没什么影响。但一时手痒通过这些个方块字表达出来,会 有人问我:你写这些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