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简书App 郑州火车中心站是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只要背着行李下了车,穿过了火车站的围栏到了广场上,便像牵动了无形的线,身边瞬间围满了一圈人。我曾猜测那些人必定是在广场上安置了密道,突然从你背后闪出来,拍拍你的肩膀: “住宿要不要?” “充电宝要不要?” “我家女儿要不要?” “要!岳母你女儿在哪儿呢?” “哎呀,都在招待所里等你挑呢,小伙子看你长得那么帅给你打个八折啊?” “去你妈的。” 拨开重重人群,有一项是一定要的:摩的。 郑州摩的师傅三五成群,跨着坐下的电动宝骑,在火车站广场巡游。他们相对于其余的拉客卖货人群显得颇为孤傲:“爱坐不坐,市里都堵死了,你哪儿也去不了。” 摩的师傅的高冷绝对是有底气的。 我初上大学时,郑州还没有通地铁。公交车要一路穿行人流量最大的街区一直到郑州市的最西隅,碰上堵车,一下午耗过去还在市中心晃悠。 随着对城市情况的熟悉,我对摩的师傅的态度从原来的“死也不跟一个浑身臭汗的男人共乘一骑”到后来的“诶,师傅别走,我坐车。” 其实即使有时候街道不堵车,若你有要紧事要赶时间,也得坐摩的。 你坐出租车,司机跟着导航,在城市里画了一个又一个的直角三角形,饱受红绿灯等待之苦不说,也徒增了许多距离。而摩的师傅就贯彻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理,带你穿越一条条胡同。有时分明再往前走一米便要闯入胡同人家的院子,他猛地一拐弯,又到了车声鼎沸的街道上。 这些风一般的摩的师傅通常都是有故事的男人,还乐于与你讲述。 比如一位师傅在车上声称郑州一处知名的大饭店就是他开的。 “你别看地方挺气派,维持装修花钱啊。一个月也赚不了什么钱,所以我就出来赚些外快。”摩的师傅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最后,师傅还硬要留下我的手机号码,邀我前去做客:“老弟,你别管了,哥哥我摆局。给你好好安排。” 那个号码至今存在我的手机里,一个电话都未曾来过。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发短信过去,祝师傅身体健康,我等着他安排大龙虾给我吃。不一会儿,师傅居然回了短信,表示郑州地皮太贵,他卖了饭店回老家搞养殖业去了。 还曾遇到一位摩的师傅,白白净净的,戴着金丝框的眼睛。 闲聊之余发现他居然是位公职人员。我语气怀疑,他便要证明什么似的,半途特意停下车子,掏出了证件给我看: “别说出去,影响不太好。”待我瞧了一眼,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证件,随后说道: “没办法啊,工资低,出来赚赚奶粉钱。你现在还是大学生吧,听前辈一句劝,读完本科你就读研究生,研究生完了就读博士。能在学校呆多久就呆多久,千万别进这操蛋的社会。” “老哥你冷静点,你方向走反了,现在是逆行。” 多年以后,我偶然在微博上看到了郑州公务员拉摩的的新闻。大家都很感兴趣,那条微博下面有上千条评论。我越看评论越乐,还能记得起当时那位摩的师傅的轮廓。 略显瘦小的背影,汗水浸湿了他的短袖条纹衬衫。 就在不久前,我又回到了郑州。 这次是有公事在身 ,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只提了一公事包。办事时出了点意外,延误了许久。出来天渐黑了,快赶不上离开的火车。正焦急间,恰好瞥见了路边横坐在电动车上抽烟的身影。 那是摩的师傅的标准职业化动作。 那天车堵得厉害,摩的师傅载着我,从一条条胡同飞驰而过,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满鼻子尽是浓郁的饭香。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向后扬去,露出了日渐增高的发际线。 车越开越快,甚至在车流中也不停下。 那辆沾满泥点的电动车像一条鱼,从车的缝隙中钻出,一甩尾巴就把无数鸣笛声远远抛在后面。坐在摩的上,仿佛可以到达任何地方。我胸臆舒畅,高举起手感受着夏天燥热的风从我指间掠过。 这些都是我的青春。